袖的聲音低得難尋,緩了好一會兒,才又說,“你們敢從大夏的地盤綁我過來……不怕官府查出端倪,觸怒陛下麼?”
“現在不是嘴硬的時候。”那人蔑然一笑,遂起了座,踱步走向數步外吊著的那人,又回頭看看綠袖,“你們兩個總要有一個人說的,這機會先給你,你看清楚我都會做什麼,再決定是否主動告訴我。”
“你……”綠袖神色驟慌,未及說出什麼,他已猛地揚了鞭子。
鞭子在空氣中劃出疾風,猛地落下間直嚇得綠袖緊閉雙眼。聽得一聲壓抑著的慘叫,她又忍不住抬眸看去,見他本就遍體鱗傷的身上又添了一道新傷,自左肩斜劃而下,嶙峋的傷口中皮肉外翻,看上去甚至不像是一鞭子打出來的……
她顫抖著看向那人手裡的鞭子,他淡聲笑著,竟配合地走近了,讓她看得更清楚:“上面墜了兩顆釘子,管用得很,毀你這張臉不是難事。”
她心中一陣狠顫。
“不然這樣吧……”那人笑意未減,環視一週後,目光重新落回她面上,“我讓你自己想一想。這個房間裡的所有東西……包括那個人,你都可以逐樣看個清楚。”
他說著便向外踱去,打了個哈欠,“善意”地提醒她:“最好記得想想這些東西落在你身上是什麼感覺,聽說你是個不錯的舞姬,別給自己惹麻煩。”
這話音落下後,厚重的木門在身後狠狠關上。
門響激得綠袖渾身一慄,而後,幾乎是下意識地回過頭去拽門,但很快便知那門是從外面閂上了。
周身顫抖不止地回過頭,她再度看向十餘步外吊著的那人,凝望一會兒,眼中掙出淚來:“大人……”
那人聞聲輕顫,抬頭看向她,眸中驟然沁出痛苦:“他們還是找到你了。”
這並不是她進入這刑房後說的第一句話,他卻是剛知是她。綠袖細思之下,便知他大約是方才已暈厥過去,又被新至的傷痛激得醒了。
眼淚猛地湧了出來,她跌跌撞撞地走過去,因怕觸到他的傷口而不敢碰他,無力地扶住旁邊的石壁,有滿心的話又說不出。便怔怔地望著他默了好久,終於,她說了一句:“我們會出去的……”
“綠袖。”他疲憊地低著頭,微搖了搖,目光移向側旁,向她道,“你看。”
她順著看過去,見他右腳邊的地上畫了數道橫線,皆是血跡所畫,看上去並不整齊。
“我來赫契前,曾與陛下議定……若我被俘,寬雲會即刻飛回皇宮告知陛下。陛下會以大局為主,決定是否救我,一共有三十天時間。”他說著,虛弱一笑,再度看向那些橫線,“若無人前來,我便在第三十一天的黎明自盡。已經第二十五天了……我覺得可能……”
朝廷大概不會派人來了。
希望被生生斬斷的殘酷讓綠袖胸中窒住,她連連搖頭:“不會的……”
“你活下去。”他抬眸看看她,笑意苦澀,“你一直只是傳信而已,你知道的事情沒有那麼要緊。他們若非要逼問,你告訴他們便是……但凡他們肯留你一命,你就還有機會跑。”
她驚得說不出任何話,只一再搖頭。他歇了一歇,又說:“寬雲是我父親給我的,它會帶你去找他。唔……你自己去找他也行,隨便找個官府,他們自會幫你。但你只告訴他們‘驚蟄’可不行,我……”
他長喘了一口氣,剛能碰到地面的腳艱難地挪動了一些,離她近了一點:“我告訴你我的名字。”
綠袖渾身僵硬地半點也挪不開,怔然望著他湊近了,一股刺鼻的血腥氣衝得她的神思猛然清醒。
她連忙迎了過去,屏息靜聽他說。
耳邊一聲熟悉的低笑,聽得綠袖一陣恍然,感覺似乎還在長陽,他湊在她耳邊以同樣的笑音調侃她說:“大晚上的專程跑來給我送宵夜著實麻煩姑娘了,若不然,你索性住來我府裡,宵夜歸你管,府中事情也交給你打理好了……”
許久之前的回憶讓她倏爾間又是眼底一熱,狠狠咬唇不讓自己再作亂想,忍著淚靜聽他的話。
他聲音輕輕地告訴她:“我姓霍,名予祚。”
綠袖明眸一顫,霎顯訝異。陡有一聲慘叫傳來,又驚然回頭,卻是什麼也看不到。
目光所及之處,只有滴著涼水的石壁,和那扇緊闔的木門。
又一聲慘叫。
這一回,連霍予祚也抬了頭,凝神靜思一會兒,看向綠袖:“你躲起來……躲到門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