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不開眼。
.
清晨的陽光碟機散薄霧、刺過秋涼,投在地上的暖光漾開溫意,徐徐地摒開盤繞了一夜的陰寒。
紅衣與綠袖如常地起了身,盥洗更衣吃早餐,推門出去,一下子便覺出坊中氣氛不對。
這個時辰,雖然恰是上班前“早高峰”時刻,來往的人向來不少,但平日裡,絕不是這個樣子。
——有官兵四處巡查著,目光警惕地掃過一個個路人,弄得路人都有些怕,紛紛躲得遠一些。
走著走著,偶爾還能看到禁軍都尉府的人,穿著飛魚服、佩著繡春刀,盤問著路邊各商鋪的掌櫃,俱是神情謹肅。
“這是出了什麼事?”綠袖緊鎖著眉頭不解道,紅衣也是同樣的神色,搖一搖頭,“不知道啊……”
疑惑不安地一直走到淮鄉樓門口,抬眼一看,又驀驚了一跳。
數名禁軍在外圍著,將眼前三層高的小樓圍得水洩不通。同樣是此時趕來“上班”的幾個夥計均被攔在了外面,一壁張望著一壁竊竊低語。
紅衣與綠袖也望了一望,而後蹭著腳步走到幾人身邊,壓了音詢問:“阿白,這怎麼了?”
“唉,別提了。”阿白嘆息沉重,“說是半個時辰之前遭了劫。來者兇悍,早來開門清掃的阿木和賬房劉都……”
他說及此又一聲嘆,其中意思不言而喻。紅衣和綠袖同時一驚:這是鬧出人命了!
有禁軍從樓中走了出來,起先抬了兩個人出來,是阿木與賬房劉;
過了一會兒,又抬出一人,這人卻還有氣,外面的眾人一見便迎了過去:“孟持?!”
人數之多,一時阻了禁軍的腳步。原在廳中主事的禁軍聽到動靜也走了出來,皺眉一喝:“別圍著了!快送醫館!”
眾人這才各自散開了,那人喟了一聲,餘光一掃定住:“紅衣姑娘?”
紅衣一怔,抬眸望去,連忙一福:“大人。”
是那位北鎮撫司的鎮撫使。他看著紅衣思量了一會兒,稍一點頭:“姑娘進來一下。”
紅衣踟躕一會兒,便隨著進去了。她雖做了心理準備,可踏入門中時,還是被迎面襲來的一陣血腥氣刺得胸中翻江倒海。
強忍住那陣反胃,紅衣輕聲問道:“大人有事?”
“姑娘得罪了什麼人麼?”他出語直接,直問得紅衣一懵:“什麼?”
“這件事很奇怪。”他道,“不是為劫財。”
她一訝,抬眼間視線恰好落在不遠處的櫃檯上,大概是賬房劉算賬時把錢都拿了出來,沾了血的銀票、銅錢散了一桌子,卻沒有被拿走。
“坊中武侯比我們先一步趕過來的,當時兇手還沒走。”鎮撫使說著,神色沉得越來越厲害,“他們追了一陣子,那幾人並不戀戰。直至到了西邊——也就是你安置那些孤兒的地方,才突然想躍牆進去。好在那牆夠高,武侯又追得急,那人一躍未成便只好放棄——可即便是這樣,還是拿著弩往院中放了數箭。”
“什麼?!”紅衣大驚,未及發問,鎮撫使便抬手示意她安心:“我們去檢視過了,那時孩子們還沒醒,無人受傷。”
她驟然鬆氣。
“所以,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鎮撫使皺起眉頭,“和這兩個地方都有關係的,只有你一個人。若不是你得罪了誰,難不成是這淮鄉樓有人得罪了那幫人、同時那些孩子還得罪了他們?”
自然不可能,那些半大不小的孩子泰半時間都在一方院子裡學習翫樂,就算偶爾出門也都乖得很,怎麼可能惹上這樣的是非?
紅衣努力地放開想象力,從各個方面想著,忽而一凜:“兇手是赫契人麼?”
“什麼?”鎮撫使顯有錯愕,頓了頓又道,“尚未抓到,不知是不是赫契人——但你為何會這樣想?”
“昨晚,那個赫契富商……聿鄲,在這裡設宴慶生。”她語氣有點顫抖地說著,“有一道菜沒做好,當時就起了爭執。鬧事的是個醉漢,說話不好聽,主廚的孟持又氣盛,險些打起來。”
她說著越想越覺得恐懼,定了定神,才又繼續說下去:“但是後來、後來我們見到了聿鄲,他說顧念從前和我相識,便不再計較的,還要那個鬧事的向我道歉,怎麼……”
鎮撫使的目光微顯凌色,一邊聽他說著,一邊斟酌著。須臾,冷聲一笑:“赫契人真是狠辣卑劣慣了。”
“大人。”門口有禁軍一抱拳,暫時打斷了二人的分析,躬身稟說,“聿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