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有八|九便是那樣病死了,如她不來,也許這個身體的生命就在那日終止。
一塊點心遞到面前,紅衣回神看過去,眉頭一彎:“多謝。”
是她愛吃的豆沙酥,長陽城裡就那一家店有售。總能排起長隊,不到巳時就已賣完。
她望一望席臨川:“什麼時候買的?”
“今早。”席臨川撣一撣手,“查些事情,順道而已。”
他說著也咬了一口豆沙酥,一聲冷笑:“聿鄲真是百足之蟲。”
……死而不僵?
紅衣怔然看看手裡的豆沙酥,忽而覺得吃不進去了,啞然問席臨川:“這也是聿鄲的產業?”
“那倒不是。”席臨川肩頭一聳,“我是著人打聽,赫契人在長陽欺過多少商號,這點心坊是其中之一——和聿鄲是否有關尚不知道,但赫契人這一招真算陰毒。”
在上一戰之前,長陽城中時有赫契人欺負商鋪的事情。這樣的事情總是“突發”,待得官兵趕到,人早就走了。商鋪往往只能吃個啞巴虧,連提前設防都沒辦法設。
席臨川也是偶然得知,這些事情竟不是赫契人蠻橫慣了、肆意妄為,而是一切皆有安排。
長陽城中這麼多商號,他們有計策地挑其中一部分去欺負——或是為軍隊捐過錢的,或是家中有人參軍的。次數不用太多,兩三個月裡有個三五次,這商鋪便多半受不了,只得關張搬家了事。
這樣的事看似無妨,但積累得多了,百姓們便只會覺得是朝廷無能,竟讓赫契人隨便欺到長陽來,官府又連人都抓不住。
民怨載道。這於一個國家而言實在是很可怕的事情,難怪此前會查出那許多細作……大抵和這或多或少也有些關係,是有人先設計讓百姓對大夏不滿了、而後策反。
席臨川靠在靠背上,解釋得悠悠然,笑意不減得神色好似只在說一件家常。
紅衣卻聽得目瞪口呆,心中驚歎原來這樣的鬥爭手法千百年前就有過:控制輿論影響時局,尋常人只會覺得這些四處皆起得風聲才是“民心所向”,殊不知,一切輿論都是可以有推手的。
席臨川復又從盒中取了那並不薄的賬本出來,本中寫得密密麻麻的,是他自拿到文牒後直至離開長陽之前著人查出的東西,每一筆賬都是赫契人欠下的,有銀錢也有人命。
既然難得專程去見聿鄲,自然要查上這些,跟他把賬算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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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陽離皋驊的距離,算不得太遠。然則途中多山路,崎嶇得很,加上席臨川也並不很急,這一路頗用了些時日,到了皋驊時已將近上元。
遙遙看見車駕儀仗,紅衣看不懂,席臨川眺望了一會兒後輕一笑:“還真有個君侯的樣子。”
原是侯位的儀仗。紅衣仔細想了想,雖然席臨川后來被撤了侯位,但在那之前,她也沒見過他擺過這樣的陣仗。黛眉輕一皺,語氣促狹:“該說涉安侯以禮款待呢,還是說他有意找不痛快呢?”
“隨便。”席臨川舒然一笑,揭開簾子就下了馬車。
那一邊,聿鄲也恰正下車,舉步走了過來,一揖:“許久不見將軍。”
“君侯今日不同往時。”席臨川回了一揖,紅衣隨之一福:“君侯。”
她沒什麼太多的話可說,不僅是因從前就對聿鄲頗為怨念,更因清楚此次會面壓根就不是什麼“善意”。
是以他二人在前面邊走邊寒暄,紅衣在旁東張西望。側旁有許多僕婢隨著,有漢人也有赫契人。紅衣默了一會兒,總覺有一道目光始終定在自己身上。
回過頭望一望,卻並沒有。眾人皆眼觀鼻、鼻觀心地十分守禮。她輕搖搖頭,覺得是自己又瞎腦補了,繼續隨著二人往前走。
卻仍覺不對,但再度回過頭時,也還是方才的情狀。
終於,走到對面的儀仗邊,聿鄲請二人上車,席臨川自然而然地停下腳步,回過頭扶她。
視線一觸,他覺出有些許不對,心領神會卻未多問,如常與聿鄲互行一禮。
待得聿鄲朝著自己的馬車去了,他才問她:“怎麼了?”
紅衣只作未聞,撐著他的手先行上了馬車,他也只得帶著疑惑跟著上去。
“有人盯著我。”她剛坐定便道,“必是聿鄲隨從中的人,我有感覺,但……回頭看了兩次,沒找到是誰。”
席臨川眉心蹙起,稍一點頭,驀揭了手邊車簾。
視線四處一劃,他隨即又將車簾放下,聲色平靜地告訴她:“是個婢女,若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