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得不算很近也不算很遠,刀劍相撞的聲音不斷刺入耳中,偶有一兩聲慘叫或呼喝,聽不出是什麼人。
一聲啼哭乍然響起。
女孩的尖銳的聲音帶著驚恐穿過牆壁,在紅衣心裡一擊!
是隔壁!
孩子們住的院子!
一把推開伏在肩頭不住發抖的綠袖,紅衣奪門而出,霎一陣夜風拂過,她怔了一瞬,轉而怒問:“你們在幹什麼!”
圍在院中持刀靜等的十餘名禁軍齊回過頭來,遂即有人道:“姑娘回去……”
“你們在幹什麼!”她又問了一句,錯愕不已地望著他們。隔壁傳來的拼殺與嘶叫聲聽得更加清晰了些,他們卻仍舊只是在她們的院子裡靜守著……
“嗖”地一聲輕鳴,一支羽箭躍牆入院,直插院中……
“姑娘回去!”兩旁禁軍一喝,即有人箭步上前,猝不及防地在她肩頭狠力一撞,紅衣驚呼著跌回房裡,眼前的房門隨之關上。
門從外面被閂上。整整一夜,她與綠袖在門裡或憤然怒喊、或焦急踱步,門始終都未開啟。
小小的臥房裡,盈滿的恐懼好像能從門窗縫隙中溢位去。
渾身瑟縮著,二人倚在各自的榻邊緊環膝蓋,感受著侵襲不斷地涼意,覺得一切寬慰自己暫且安心的理智情緒都在被迅速擊散,隔壁的慘叫一聲皆一聲,持續了好久都未停下,又一直並未延伸到她們自己的院子裡。
如同是誰有意叫囂著,讓她們親耳聽見卻又並不想真正傷到她們,好像為的就是讓她們一點點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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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朵煙花竄上天際,持續已久的廝殺聲戛然而止。
“他、他們……”綠袖驚魂不定地怔然望向她,又望向那在中間的牆壁。
還活著麼……
或者,還有沒有活著的?
紅衣想要站起來,發抖的雙腿卻根本使不上力氣。用手去支撐床榻,可胳膊同樣使不上力氣。
“阿遠、燕兒……”她喃喃地說著,望著眼前的牆,面如死灰。
門聲猛一響。
紅衣停在那堵牆上的目光仍移不開,只餘光得以看到來者是誰:“將軍……”
“紅衣。”席臨川看著她的樣子緊蹙眉頭,走到她身側蹲下,見她面色紅得異樣,一撫她的額頭,神色愈沉,“上榻去。”
“將軍……”她仍舊看著那牆面,目光劃來劃去,似乎試圖透過牆壁,直接看到那一側現下是什麼樣子,“他們……”
“他們沒事。”席臨川面容緊繃,強扶著她坐到榻上,又道,“早先安排了禁軍暗中盯著,原是想防赫契人尋仇,卻沒想到恰遇上強盜打劫。”
他平緩地說著,抬手一撫她額上沁出的汗,繼續寬慰說:“禁軍一死一傷,孩子們沒事,那夥人全抓住了。”
紅衣怔然望向他,似在判斷真假。
“你病了。”他也有些被她這副樣子嚇住,又因知她此時最是無助,而強讓自己定下心神,“意外而已,好好歇著。”
“不、不是意外……”紅衣猛地反握住他的胳膊,毫無焦距的目光緩緩轉向他,“不會這麼巧……不會這麼巧!”
她拼力嚷著,竭力地想讓他相信。席臨川心裡發沉,看著她不知如何解釋,只覺攥在他胳膊上的手又一緊:“是聿鄲……他是故意的。”
“強盜只是為錢而已……沒有強盜會在看到那麼多禁軍駐守後仍然拼死抵抗。”她顫抖著說著,長甲扣得他胳膊生疼。
紅衣啞聲一笑:“您知道的,對不對?您一定比我明白……”
席臨川沉默不語。
“您果然是明白的……”紅衣鬆開他,低笑一聲,向後退了半步,“那……不能治他的罪麼?”
“不能。”
他的答案篤定得讓紅衣一訝。
“是,我知道他們必是聿鄲的人。”席臨川平靜而道,繼而一喟,“但……並沒有赫契人,而且被活捉的幾個都口中藏毒,皆自盡了。”
是聿鄲僱了人來,不知他用什麼法子讓他們心甘情願地賣命,總之現下……他們縱使知道背後是誰,也抓不到半點拖他下水的證據。
只能這樣任由著他耀武揚威似的對他們施壓。
“我會再去見一見聿鄲。”席臨川說了這樣一句,轉身往外走,紅衣忙是一喚:“將軍!”
他後脊一凜,定住腳步,她說出的話與他所料如出一轍:“除了我帶人去,沒有別的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