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卻顧不來這麼多,輕一咬唇,側臉貼向他的胸膛,隔著輕甲傳來的心跳聲微乎其微,她仍是靜靜地聽了好一會兒,徐徐一嘆,平靜道:“如果過幾天我又消失了一次,然後再度回來……你就殺了我吧。”
“什麼?!”席臨川驟驚,雙手一把她的肩頭,錯愕道,“你到底遇到了什麼?”
“我不是紅衣——不是你兩世遇到的紅衣不一樣,而是我根本不是她。”她與他對視著,說著聽起來無比荒唐的事情,卻是心如止水,“我是另一個世界的人,被車撞死了,莫名其妙地就成了她。但她……她現在找回來了,她成了赫契的巫師,要我把身體還給她,她要繼續跟你在一起。”
她說著,如料從席臨川眼中尋得了分明的震驚。緩了口氣,又道:“那是我們沒有接觸過的勢力,強大到能從皇城裡的大將軍府中神不知鬼不覺地把我弄走。她說如果我不答應,就每天殺死一個貴族,最後也會輪到你身上。”
“但你不能因為這個就讓我看著你去死卻什麼都不做。”
席臨川快速道出的一句話將她後面想說的全截在了口中。紅衣稍抬起頭,見他眉頭緊鎖的神色極是篤定,和他字字擲地有聲的話語一起,讓她沒了繼續說服他的理由。
“那……有什麼別的辦法嗎?”她悽然一笑,“能不讓我死、又能不讓你冒險的辦法,有嗎?他們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把我從大將軍府里弄走,一切守衛行動虛設,但我……我連他們在哪裡都不知道。”
席臨川屏息沉吟片刻,猶豫著問她:“你是怎麼回來的?”
“他們用馬車送我回來的。”紅衣如實道,“但是蒙著眼睛,我什麼都沒看到。回府後聽下人說你叫人封了長陽城,我想……應該是沒出長陽吧。”
“嗯。”他忖度著一點頭,默然良久,側首低喝,“叫餘衡帶八百輕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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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臨川所說的八百輕騎,便是他首戰時隨他長驅直入赫契大營、取了赫西王首級的那八百人。
他們原在鄭啟手下,和幾萬人的軍隊比起來,也皆算是精兵了。
鄭啟把他們派給他自有原因,因為他們同他一樣年輕氣盛,存著滿腔想為國盡忠的熱血,又個個智勇雙全。
首戰便立了大功,八百人皆封賞不少。而後席臨川也著意在這八百人身上多下功夫,各樣的訓練嚴苛殘酷,沙場相遇時,讓赫契人聞風喪膽。
八百人分了十六旗,目下,十六位總旗聚在正廳,一起認真研究怎麼幫將軍夫人脫困……
“長陽城共六十四坊,縱橫街道二十五條。”線條清晰的地圖在眼前平鋪開來,席臨川的手指在地圖上劃過半圈,“三人一組,縱向由北向南、橫向由東朝西行走,沿途無故不得交流。一人領路、一人記錄,剩下一人蒙著眼睛走,聽到什麼明顯的動靜便告訴記錄之人,那人負責去看是何處發生的聲響——商鋪、攤販還是人家,將地點寫明,周遭有什麼也記清楚。”
“這要找聽覺敏銳的才行。”一總旗聽言拎劍離座向外走,“在下去挑人。”
“多謝。”席臨川頷首,又看向另一人,“姚康,你帶三百二十人,五人一坊去聽各坊的動靜,也按方才說的法子。”
“諾。”姚康抱拳一應,同樣向外行去。
“餘衡,你帶五十人,二十五人一組……”
“知道了,東市西市。”餘衡瞭然接話,見席臨川點頭,施禮離開。
紅衣呆坐在旁邊,聽得一頭霧水。左猜右猜也猜不出個所以然,只得在心裡默默做起了沒什麼大意義的數學題。
——二十五條街道每條三個人,那就是七十五個人,六十四坊三百二十人、東市西市五十人,七十五加三百二十加五十……嗯,還有三百五十五。
於是,當席臨川開口說“剩下三百多人……”的時候,紅衣在旁從容不迫地給了個精確值:“三百五十五人。”
“哦,三百五十五人。”席臨川挑眉一掃她,略有尷尬地一清嗓子,“除卻與皇宮相接的三道處外,其餘十三道城門每處添十人。餘下的……”他謹慎地掃了紅衣一眼,直接自己算了出來,“二百二十五人,在崇賢、永寧兩坊借民居待命,如出意外,以煙火為號。”
“諾!”餘人各自抱拳,應話有力。紅衣仔細思量一番,疑道:“不用我做什麼?”
“用。”席臨川點頭,垂眸笑道,“你先去睡足了,待得他們回來,自有要你幫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