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心頭一顫。
她猶還記得曾因在廊下與聿鄲說了幾句話,便差點背上“叛國”的罪名。如今她前腳犯了敏症,聿鄲後腳緊跟著就送這玉香囊來……
有時候好意真的是能逼死人的。
她目不轉睛地看著席臨川,不敢放過他的每一絲神色變動。只見他託著那香囊看了又看,而後又睇一睇她,終於向床榻走來,伸手把玉香囊遞給了她。
這東西做得十分精巧。
圓滾滾的一枚,一看便是由正塊的玉石雕成,內外兩層,皆有鏤空的雕花。那花樣是什麼紅衣不懂,總之是吉祥喜慶的寓意。
接到手中時,微涼的感觸好似在心頭一激,讓剛看了一眼玉香囊的她旋即又抬了頭,小心地觀察席臨川的神色。
“你歇著。”他稍稍一笑,而後轉過身去,半點不停地向外走。臨經過杜若身畔時,駐了駐足,思量道,“她是虞司樂教出來的徒弟,交給虞司樂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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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下,各屋皆陸續熄滅燭火,眾人安然歇下,樂坊歸於平靜。
隱約聽得有慘叫聲從最內一進的院中傳出來,紅衣一驚,又細聽了聽,向綠袖道:“綠袖?你聽,什麼動靜……”
不遠處綠袖的打哈欠的聲音模模糊糊的,顯然困得很。她也側耳聽了會兒,輕笑了一聲:“虞司樂正罰杜若呢唄。你還不睡?”
紅衣翻了個身,沉吟了好一會兒,一喟:“心裡煩。”
“煩什麼?”紅衣聽到綠袖好像也翻了個身,慵懶道,“不過虛驚一場而已,公子又為你主持了公道,安心吧。”
似乎是這樣,但紅衣心裡又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沒辦法真正因為這個說法而安心。
整個席府,都太讓她覺得恐懼不安。勾心鬥角的事她不是沒見過,但這般涉及謀殺的,當真是頭一回親歷。
還有席臨川。他前後的轉變讓她覺得無可理解,偏他又是能主宰她生死存亡的人,這種摸不清路數的感覺讓人很不安穩。
總之,靜下來時,紅衣時常覺得周圍危機四伏,她每一次細想都覺得喘不上氣,無可抑制地想要避開。
那玉香囊……
她將手探入枕下,把香囊摸了出來。在黑暗中看不到光澤,只能依稀看見個輪廓。
這確實是好東西,但……絕不是必需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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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聽聞家人子入宮的時日提前了,宮中已差了女官去教禮數,是以不再來學歌舞,正合了紅衣的意。
看完孤兒們順道就去了敦義坊內最大的當鋪,她琢磨著把那玉香囊當了換錢。裡面的藥取出來縫到普通香囊裡照樣能用,這玉香囊與她而言可沒攢錢來得要緊。
這當鋪門臉氣派漂亮,兩側貼著兩條規矩:兵器行頭不當;低潮首飾不當。
紅衣邁進門檻,夥計正在兩步遠的地方擦著椅子,回過頭來正好同她大招呼:“姑娘,您是當是贖?”
“當個香囊。”紅衣頷首,說著將那玉香囊拿給他。夥計低眼一瞧,頓時面露訝色,忙把她往裡請,說是得請掌櫃看看這東西。
待得見了掌櫃,對方把東西接過來一瞧,也滯了一陣子,猶豫著問她:“姑娘,這東西您打算當多少錢?”
紅衣一聽,知道這香囊大概值錢得很,有心多弄點錢,卻無奈實在對價格標準毫無概念。掙扎了半天,還是很沒骨氣道:“我……我也不知道,您看著辦就是。只是我先央您一句,這錢於我有救命之用,您別壓價欺我就是。”
誠然,話雖這麼說,但對方若真昧著良心蒙她,她也沒轍。
掌櫃的掂量了一番,思忖著先問道:“姑娘是打算死當還是……”
“死當吧。”紅衣打得乾脆,抿唇一笑,又說,“大概是沒錢贖它了。”
掌櫃的點了點頭,又看看那香囊,而後伸了三個手指頭,猶豫著看她的意思。
“……三十兩?”紅衣蹙起眉頭,心說這數不算多啊,何必這麼神叨。
“不不不。”掌櫃的連忙擺手,“三百兩。”
紅衣就驚呆了。
這麼個直徑五厘米左右的小玩意,直三百兩銀子?!
她強定心神,多少清楚就算這掌櫃的再良心,也還是多少會壓價的。
於是思了一思,自己也適當地抬了價:“四百兩,您看成不成?”
那掌櫃的皺皺眉,看看香囊、看看夥計,又看向她:“四百兩著實高了些,三百五十兩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