緝令內容,不由問道:“道長也習武?不知可有道法在身?”
“閒來無事,練武強身罷了……至於道法?不過捨本逐末罷了。”
銘德老道十分不以為然地道。
“哦?此言何解?”
甘玉有些疑惑。
他畢竟還是年少,誰又沒有一個匹夫仗劍行天涯,乃至修仙長生的美夢?
“公門之中好修行,除了公門之外,一切法門看似高妙,其實都是水中月、鏡中花,最後還是野狐禪!”
銘德老道微微一笑,言盡於此,讓道童送甘玉離去。
等到甘玉離去之後,老道這才幽幽一嘆,右手之中有微光一閃,一片青葉浮現,其葉片青翠,葉柄與脈絡都清晰可見。
其懸浮於半空,瑩瑩散發微光,十分玄妙。
若被凡夫俗子見到這一幕,必然要高呼仙人,至少也是有德之士,再苦苦求道長收錄門下,學習道法。
但銘德老道卻是苦笑一聲:“修行……呵呵……天地靈機被天條道律鎮壓,偶爾洩露一絲,也有無數妖類、精怪、修士爭搶……甚至哪怕天賦異稟、性情堅韌、花費數十上百年修煉有成,還不如道廷一紙冊封……修行、修個屁!”
銘德老道忽然爆了一句粗口。
他當年也如同甘玉這般少年慕道,並且有幸拜入青玄觀,被傳授真正的道法。
但那又如何?
苦修數十年,依舊難有所成。
這點法力,還是他舍了臉皮不要,去跟一干蒙童同場考試,考出一個童生功名,才好不容易修成的。
在他丹田之中,那一道‘太上童子靈官籙’坐鎮中樞,統攝一切法力氣息。
非如此,道法難成!
也就是說,若這次甘玉考中童生,馬上就能跟他一個層次……
如此神道盛世,卻是令無數自修者絕望。
“呵……”
就在這時,一聲冷笑忽然自假山之後傳出。
“誰?”
銘德老道一驚,屈指一彈,一道碧綠光輝閃過。
那一片綠葉竟然宛若弩箭一般,化為一道碧綠箭矢,將假山直接穿透!
嗖!
從假山之後,閃出一道人影。
其一身道袍,相貌清癯,頭髮半黑半白,顯得十分憔悴。
“是你?!梅長空!”
銘德老道一驚,原本想要高聲叫人的想法立即嚥了下去。
他先是看了看四周,立即掐了一道法訣,令一層朦朧光輝浮現,遍佈周圍,才壓低聲音道:“你不要命了,還敢潛入縣城……你如今可是道廷重犯,上了通緝榜的。只要被日夜遊神見到,伱就沒了……”
這位梅長空,赫然是甘玉念念不忘的那位價值五十金的通緝榜老道。
只是其不知為何,竟然好像與銘德老道認識。
“大仇未報,難以甘心……”
梅長空坐到原本甘玉的位置上,毫無風度地大嚼糕點,也不知餓了多久。
“唉……你我好友一場,老道著實不忍見到你走至這一步……”
銘德老道望著梅長空,有些惋惜。
曾幾何時,這位道兄可是風流倜儻,天賦異稟,令不知道多少女冠傾心。
如今破家滅門,明明年紀與自己差不多,卻憔悴蒼老至此。
“我也不想……道律森嚴,我祖師想要走出一條新路,嘔心瀝血,三十不到就死了,我師父繼之……為求一樁機緣死在深山,然後傳給了我。”
梅長空抹去鬍鬚之上的糕點殘渣,聲音低沉:“我平素不好功名,只想修仙得道……好不容易練出一點東西,縣中巡檢就巧取豪奪,稍有不從,便安上罪名,祖傳道觀被打為邪祭淫祠,我也成了通緝犯……氣不過殺了巡檢,更是成了朝廷重犯,你說……這天理公道何在?”
銘德老道嘴唇張了張,半晌沒有說話。
原本他想說,以梅長空之聰明才智,縣試與州試簡直如同探囊取物一般,就連高中進士都頗有幾分指望。
哪怕不是進士,只要有個‘舉才’功名在身,巡檢便不敢放肆。
奈何此人一心向仙道,又心高氣傲,終究是從天之驕子被打落淤泥。
只是這番道理,梅長空早已知曉,自己多說無益。
越是天才,越有傲氣!
更何況,梅長空已經在這條路上失去太多太多,根本無法否定這一切,他只剩下道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