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換衣服”（換服裝）

換衣服，是每個人日常生活中都要經歷的尋常事。

冬天過去；春天到來。脫去冬的棉衣，換上春的新裝。春天走了，夏天來了。褪去春的打扮，披上夏的衣裳……　^

這是自然的生活裡的換衣服。

在人生的長河中，在社會的程序中，還有一種工作的、理想的，甚至是身份的、政治的、甚至是地位的，甚至是一種人生脫胎換骨一般的換衣服！

這種換衣服，無論對於人生對於理想對於奮鬥……實在太重要，實在太嚴肅，實在太隆重，實在太宏偉，實在太……

很多人，尤其是青年人，都盼望著什麼時候能換上自己夢寐以求的新裝。

這新裝是身份的象徵，

這新裝是理想的翅膀，

這新裝是心中的朝陽，

這新裝是事業前進的翅膀……

這個讓人激動不已的故事，在1974年的歲末裡，在這個絕對不起眼的小小的人民公社的武裝部的辦公室門口，拉開了這一場大戲的序幕。

現在，就要進行的是這麼多來自很多村莊的青年們熱望的很久的非常神聖的非常莊嚴的非常隆重的儀式。

這個儀式是通向爆發，通向燃燒，通向犧牲，通向殘酷，通向凝固，甚至通向重生的表面形式。

什麼儀式如此莊嚴？什麼儀式如此誇張？之所以如此莊嚴，是因為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有權利可以參加的，不是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可能經歷的，之所以如此誇張，是因為這個世界上很多人根本不敢接受和麵對這個儀式。

人生如果是一場熱烈的遊戲，這個儀式是人生遊戲長河裡的一段高潮。世界上很多人的遊戲根本沒有進行到高潮，因為，他根本就沒有享受這個非常嚴肅非常誇張的儀式。很多人根本沒有資格經歷過這個儀式，因為這個儀式是熱血人的遊戲，這個儀式是剛強人的遊戲，這個儀式是勇敢人的遊戲。這個儀式是忘我者犧牲者冒險者的遊戲。這個儀式——很多人只有羨慕，只有嫉妒的權利，他們沒有享受和駕馭的權利。

這個非常神聖的莊嚴的隆重的儀式就是“換衣裳”。

“換衣裳”就是很多青年即將成為軍人前的一個重要儀式。

“換衣裳”也許已經方言化了，軍隊的俗語是什麼？叫做“發放服裝裝備”。在軍隊，只要是軍隊供給的，統一的稱謂“裝備”！

所謂“換衣裳”，就是已經經過地方政府和部隊聯合的徵兵組織，層層把關，反覆的嚴格的政審，一道道的身體體檢——也就是把這個許多個青年的人的裡裡外外審查了，挑選了，合格了已經十分合格了的已經被國家批准為入伍物件，把自己已經熟悉了的，已經穿了十多年的老百姓衣服，換成威武的整齊的莊嚴的神聖的人民解放軍軍裝！

哎呀！陽光怎麼會如此的燦爛？哎呀！陽光為什麼會如此溫暖？哎呀，陽光怎麼會如此的高遠呀？一切都在眉開眼笑。雲彩在頭頂的藍天上飄，喜鵲在樹枝上跳躍。麻雀在公社武裝部的矮矮的屋簷上歌唱。前來祝賀的公社大院的領導，帶隊的本來的父母官們，陪同的父母親人，看熱鬧的人們，裡三層，外三層的把主角們圍在中央。人山人海中，有新兵的父老鄉親，有新兵的夥伴朋友，有新兵的同學知己，也有個別新兵的臉皮厚一些的花朵一樣的物件……　這是元旦前夕，冬天已經了，沒有鮮花的芬芳，沒有蜜蜂的歌唱，也沒有飛蟲的繁忙……田野裡是前幾天落的雪的白皚皚，校園裡的氣氛已經是放假前的歡樂了。一群又一群年輕的小夥子（學生），歌唱著，跳躍著，甚至舞蹈著，湧到公社武裝部。　公社武裝部。　裡裡外外都是情緒昂揚的青年人們。　當然情緒更加昂揚的是青年，在青年中更加昂揚的是進行換衣服的物件。最興奮的、年輕的、男性的、已經被批准的就要成為中國人民解放軍光榮戰士的青年。　武裝部長謝停勻響亮的命令：“注意了，聽我口令，成三列，按照個頭大小，注意了，集合，立定，向右看齊！向前看！”高音喇叭裡反覆播送著解放軍進行曲和反覆播送著“提高警惕，準備打仗！”戰爭的硝煙彷彿就要瀰漫。就在中原大地上瀰漫。人群中當然有好心的擔憂害怕。擔憂和害怕打仗當然也同樣在應徵入伍的就要換衣服的這些青年的心中游蕩。遊蕩是遊蕩，但是，前方是熱血男兒的夢前方是熱血男兒冒險的樂園。

武裝部長謝停勻集合的口令是急促的，急促的顯得有些讓人緊張。緊張的青年們本來也是曾經有過民兵訓練和學生站隊的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