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我對這個也更感到興趣。但這並不是一件容易事,因為思特里克蘭德不是一個能說會道的人。他表白自己似乎非常困難,倒好象言語並不是他的心靈能運用自如的工具似的。你必須透過他的那些早被人們用得陳腐不堪的詞句、那些粗陋的俚語、那些既模糊又不完全的手勢才能猜測他的靈魂的意圖。但是雖然他說不出什麼有意義的話來,他的性格中卻有一種東西使你覺得他這人一點也不乏味。或許這是由於他非常真摯。他對於第一次見到的巴黎(我沒有算他同他妻子來度蜜月那一次)好象並不怎樣好奇,對於那些對他說來肯定是非常新奇的景象並不感到驚異。我自己來巴黎少說有一百次了,可是哪次來都免不了興奮得心頭飄忽忽的,走在巴黎街頭我總覺得隨時都會經歷到一場奇遇。思特里克蘭德卻始終聲色不動。現在回想這件事,我認為他當時根本什麼也看不到,他看到的只是攪動著他靈魂的一些幻景。
這時發生了一件有些荒唐的事。酒館裡有幾個妓女;有的同男人坐在一起,有的獨自坐在那裡。我們沒進去多久,我就注意到其中的一個總是瞟著我們。當她的眼睛同思特里克蘭德的目光相遇以後,她向他作了個笑臉。我想思特里克蘭德根本沒有注意她。過了一會兒她從酒館裡走了出去,但是馬上又走進來;在經過我們座位的時候,她很有禮貌地請我們給她買一點什麼喝的。她坐下來,我同她閒聊起來,但是她的目標顯然是思特里克蘭德。我對她講,他法文只懂幾個字。她試著同他講了幾句,一半用手勢,一半用外國人說的蹩腳法語,不知為什麼,她認為這種話他更容易懂,另外,她倒也會說五六句英國話。有的話她只能用法國話說,她就叫我給她翻譯,而且熱切地向我打聽他回話的意思。思特里克蘭德脾氣很好,甚至還覺得這件事有些好笑,但是顯然根本沒有把她看在眼裡。
“我想你把一顆心征服了。”我笑著說。
“我並不感到得意。”
如果我換在他的地位上,我會感到很困窘,也不會象他這樣心平氣靜。這個女人生著一雙笑眼,一張很可愛的嘴。她很年輕。我奇怪她在思特里克蘭德身上發現了什麼吸引她的地方。她一點兒也不想隱瞞自己的要求,她叫我把她說的都翻譯出來。
“她要你把她帶回家去。”
“我用不著女人。”他回答。
我儘量把他的回答說得很婉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