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喝道:“糊塗!”她靜一靜,“離這兒最近是養性齋,那兒沒人,你趕緊過去生上火盆烤著,然後找附近廡房的太監換身乾淨衣裳。記著,不許聲張!”
三寶立刻答應了小跑過去。
如懿與惢心使勁按了一會兒,只見蓮心口中吐出許多清水來,眼睛睜開,眼珠子也慢慢會動了。她呆呆地瞪了半天眼睛,終於遲疑著問:“嫻妃……”
如懿鬆了口氣,將自己身上的大氅脫下披在她身上:“會說話就好了。”她看四下無人,便道,“惢心,這裡風太大,蓮心這個樣子不能見人,送她去養性齋。”
惢心答應著,半扶半抱著惢心往養性齋去。養性齋原是御花園西南的兩層樓閣,因平素無人居住,只是太監宮女們打掃了供遊園的嬪妃們暫時歇腳所用,所以一應佈置倒還齊全。三寶已經生好了幾個火盆,見她們進來,方才告退出去換衣裳。如懿看蓮心坐下了,方道:“惢心,你去宮裡找身乾淨的宮女衣裳給蓮心換上,記著別聲張。”
惢心連忙掩上門去了。
如懿道:“所以,你就不想活了?”
“這樣的日子過一天還不如早死一天,我既然不能自殺,那總能失足落水吧!死有什麼可怕的?早死早超生罷了!”
如懿凝視著她:“所以,你新婚那夜,廡房裡發出的尖叫聲……”
蓮心悲切的哭聲如同被胡亂撕裂的布帛,發出粗嘎而驚心的銳聲:“是!從我被賜婚做他的對食那天起,我的日子就完了。白天是皇后跟前最得臉的大宮女,是副總管太監的對食,看著風光無限,人人討好。可是到了夜裡,只要天一擦黑我就害怕。他簡直不是人,他是禽獸!少了一嘟嚕東西還要強做男人的禽獸!”
如懿道:“他打你?”
蓮心忍著淚,切齒道:“打我?哪個宮女從小不捱打的,我怕什麼?”她撩起衣袖,卷得高高的,手肘以下完好無缺,並不妨礙蓮心勞作時露出戴著九連銀鐲並翠玉鐲的手腕。可是手肘以上不易露出的地方,或青或紫,伴著十數排深深的牙印,像是有深仇大恨一般,那些牙印直咬進血肉裡,帶著深褐色的血痂。尚未痊癒的地方,又有新的咬傷。幾乎沒有一寸面板完好。
如懿看得觸目驚心:“王欽這樣恨你,他何必還要向皇后求娶你?”
蓮心冷笑,眼淚在她眼角凝成了冰霜似的寒光:“因為他需要一個女人,一個白天帶給他體面的女人,晚上可以任他折磨的女人。”她呵呵冷笑,發出夜梟似的顫音,“他不會親女人,所以就咬。他沒有辦法像一個男人那樣,就拿針扎我的身體,是身體的每一寸。他極力想做一個男人,補上他所缺失的東西,就拿各種能想到的東西捅我。我求他,我哭,他卻愈加高興!嫻妃娘娘,這樣的日子,你知道我每天是怎麼熬過來的麼?”
如懿心裡一陣一陣發寒,她不敢去想象,只要一想,就覺得無比噁心,連帶著心肝肺臟都一起發抖。可是偏生,蓮心就活在那樣的日子裡,掙扎沉浮,不能託生。蓮心看著她捂著胸口,忽然生了一點悲涼的笑意:“嫻妃娘娘,您的臉色和您的噁心告訴我,您是在想象我過的苦日子。多謝您,因為我曾經嘗試著告訴皇后娘娘,可是她才聽了一句就唸了阿彌陀佛,要我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還好,您是替我想著的。”
如懿忍耐著腹中強烈的翻江倒海,極力不把那種血腥的畫面與蓮心連在一起,而是由衷地冒出更大的驚詫:“皇后居然知道?她不肯幫你?”
蓮心瑟縮著,眼裡只剩下絕望的灰燼:“是。皇后娘娘願意把我嫁給王欽,也是為了多一層保障,知道皇上的所思所想。如果我不僅做不到這個,還要皇后娘娘出手救我,她怎麼肯呢?她是絕對不會為了我和王欽撕破了臉的!”她的淚有無盡的墮落與絕望,彷彿掉到了崖底的人,再無力爬起來,“王欽和皇后娘娘都告訴我,不能自戕,否則會連累家人。可我實在活不下去了,那失足落水總是可以的吧?”
如懿屏住心氣,沉聲道:“如果王欽不願意你死,不願意少了他那點樂子,不管你是自殺還是失足,他都會當你是自殺,拖著你全家一起下地獄。如果猛獸傷人,你以身飼獸之後它還是要吃你的家人,你說應當怎麼辦?”
蓮心眼中微微一亮:“您是說,殺了猛獸,以絕後患?可是我只是個宮女,能有什麼辦法?”
如懿凝視著她,語意沉著:“任何一個想要求生的人,都會這樣想。王欽折磨你,傷害你,他固然無恥,也是看準了你不敢反抗,羞於聲張。既然如此,你就假裝馴服。因為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