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點了點頭,接過茶水道:“她也可憐見兒的,孩子成了那個樣子,挪去雨花閣靜靜心也是好的。”她抿了一口茶水,問道:“怎麼換了茉莉花茶?”
惢心笑道:“茉莉清心寧神,小主一回來就沉著臉,所以奴婢換了這個。”
如懿便道:“阿箬呢?怎麼都沒有看見阿箬?”
惢心道:“說是去內務府皮庫挑些好皮子來做兩件冬衣,一去去了這麼久,大概是挑皮子耽擱了。小主不是不知道,阿箬選東西算是精細的。”
如懿笑道:“也是,她是見過好東西的,挑東西也嚴苛。我看她如今的性子安靜了好些,不比從前那樣浮躁,也放心些。”
惢心道:“可不是呢?上回的事阿箬姐姐算是得了教訓了,也虧得小主的調教。”
如懿輕舒了口氣道:“她自己知道便好了。”
惢心看著如懿,小心翼翼地問:“那小主為什麼又不高興呢?”
如懿伸出纖細的手指在几案上輕輕划著,理了理自己煩亂的心緒:“宮中流言如沸,不勝其擾。”
“宮中從來都不缺流言,小主何須煩擾?”
雲髻上垂落的紅瑛流蘇沙沙地打著鬢邊,每一拂動,便是一層秋雨落葉似的微涼。“如果皇上最忌諱的流言,出處只可能在我、皇后和王欽這三處,你覺得皇上會如何想?”
惢心神色遽變,如蒙了一層白濛濛的寒霜一般:“這件事若不查清,只怕皇上會對小主存了極大的疑心。皇上的疑心若是不除,那小主往後的日子便難過了。”
如懿煩心道:“我何嘗不知道這個?只是這件事皇上已經在查,但願很快能水落石出。”
夜來的雨花閣格外幽深寂靜。雨花閣本是前明遺留的建築,一共三層。除了第一層供奉佛像經書外,上面兩層均可住人。只是規制陳舊簡樸,與東西六宮不可同日而語。玫貴人新移居此地,連侍奉的侍女也少了大半,連著三五日聽著後頭寶華殿梵音悠長不斷,心下更覺淒涼。
可是此身孤苦,一世的榮華與美夢,都隨著那個苦命的孩子去了。她也生生被困在了這裡,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得個解脫?
玫貴人伏倒在佛像前,聽著窗外風聲嗚咽如泣如訴,亦不覺落下清淚。只覺此生茫茫,再無可渡之處了。
太后進來之時她尚渾然不覺。倒是福姑姑先喚了一聲:“玫貴人,太后往寶華殿參拜,經過雨花閣,還請貴人奉上茶水以侍太后。”
夜來參拜,太后身邊只帶了福珈,幾個隨侍的宮人都留在雨花閣外。太后穿著一身簡素而不失清貴的寶藍緞平金繡整枝芭蕉福鹿紋長袍,頭上用著一色的壽字如意金飾,不過寥寥數枚,卻清簡大氣。
玫貴人一時未反應過來,忙起身拜見,屏退了眾人方鄭重其事地三叩首,熱淚盈眶道:“不意太后深夜移駕雨花閣,臣妾未能遠迎,實在是失禮了。”
太后緩緩地撥著手中的翡翠佛珠,那一汪綠色水瑩瑩的,在燭光底下如一湖澄淨凝翠的碧波,一看便知是上好的貢品。
太后緩聲道:“你要還是在永和宮,要來看你也不方便。如今雨花閣住得還慣麼?”
玫貴人一時語塞,終究還是搖了搖頭。太后溫和笑道:“也是。住慣了東西六宮的繁華,哪裡受得了雨花閣的孤苦?只是皇帝的意思也對,你總是那樣傷心,住在雨花閣聽聽佛音梵經,也是好的。”
玫貴人聞言,不覺清淚滂然,如止不住的寒雨悽切:“太后,宮中所有人都在傳,傳臣妾所生的不是死胎,而是個孽障妖胎。臣妾……臣妾怎麼會生出那樣的孩子?”
太后長嘆一聲:“你的孩子一生下來就被封進棺槨焚化了,是死胎也好孽障也罷,連哀家都無法確證,何況是你。你若多想多思,便是為難了你自己了。”
玫貴人不甘地泣道:“可是,那是臣妾的孩子啊!臣妾十月懷胎含辛茹苦生下的孩子,怎麼會是孽障呢?”
太后注視著她,雙目沉靜如能照透人心:“是不是孽障很要緊麼?連皇上都不願意再多提起,更不願宮中有任何相關的流言四起,你又何必苦苦執著?畢竟,那已經是死了的孩子了。而你,若再執意如此,雖還活著,卻也離死不遠了。”
玫貴人渾身劇烈一震,彷彿不可置信一般,癱軟在地:“太后……”
太后慢慢地捻著佛珠,緩緩道:“哀家聽聞,慧貴妃已經向皇帝進言,准許你自縊去陪著你的孩子,以免後宮再生下這樣不吉的嬰孩。皇帝一時心軟,未曾答應,若是哪天枕頭風吹得更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