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麼?這麼些年,他不是不知道她身陷在這苦牢裡。這個“好”字,她已經不會寫,也不懂得寫了。如懿並不背過身,只是在默然中以淚眼寂靜相對。
她沒有別的了,委屈、辛酸、苦痛、悲與冤,都盡數化作了眼底緩緩流淌的淚,一如她的心緒,沒有激盪,只有沉緩,預料之中期待之外的沉緩。
皇帝似乎被她的淚所感染,亦多了幾分沉鬱之色,不自禁地想要伸出手握住她的手。如懿望著自己枯瘦得青筋暴現的手背,將它縮回被中,淡淡道:“賤妾鄙薄之身,怎可由萬聖之尊觸碰?”
皇帝看了看周遭,抑制住自己的神色,道:“嫻妃是怎麼中的毒?”
江與彬聽得皇帝這一聲稱呼,只覺得心頭大石都鬆懈了下來,他急忙抑制住唇角將要泛起的笑意,沉聲道:“嫻妃娘娘是中了砒霜之毒,所幸發現得早,嫻妃娘娘與惢心姑娘進食也不多,萬幸沒傷及五臟六腑。”
“沒事就好。你們好好替嫻妃治著。”皇帝長吁一口氣,俯下身,望著如懿一雙淚眼,低沉欷殻В�澳愕男宰右恢奔嵋憔笄浚�床幌胍燦姓庋�崴�ち韉氖焙頡k抻肽隳敲炊嗄輳�嘉醇��隳敲炊嗬帷!�
“性子倔強堅毅,不代表沒有委屈冤痛。但即便有,知道申訴無用,也唯有長淚而已。賤妾流淚,不足以入皇上之目。冷宮卑賤之地,也不宜皇上久留。還請皇上儘早離開吧。”
兩望的淚眼裡,皇帝默然片刻,極力收攏眼中的動容之色,轉身向江與彬道:“好好照顧嫻妃。”
江與彬躬身道:“是。只是冷宮溼寒,怕不宜養病。”
皇帝溫然而堅決:“朕知道冷宮不是久留之地。待嫻妃能起身了,朕會即刻復她位分,帶她出冷宮。”
這話是說與江與彬的,亦是對她。
如懿閉上雙眸,感受著熱淚在眼皮底下的湧動,終於背過身握緊了雙手,露出一分淡然的笑意。
六宮之中任何訊息都難以被瞞住,人的耳朵和嘴是最好的傳遞之物。皇后與慧貴妃站在廊下,望著一蓬新開的綠菊閒話家常,卻見趙一泰匆匆進來打了個千兒道:“皇后娘娘萬福,慧貴妃萬福。”
皇后很看不上他急三火四的樣子,揚了揚纖纖玉指,蹙眉道:“這樣不穩當,是怎麼了?”
趙一泰看了兩人一眼:“皇上方才去了冷宮,親呼烏拉那拉氏為嫻妃,說不日便將釋放她出冷宮。”
慧貴妃一個踉蹌,差點沒站穩,聲音也不覺高了幾分:“烏拉那拉如懿毒害皇嗣,證據確鑿,已被廢為庶人,怎還會被放出冷宮?皇上還稱呼她嫻妃?”
皇后臉色白了幾分,倒也還鎮定:“為何是不日放出冷宮,而非即刻?趙一泰,你把話說清楚。”
趙一泰穩住了神道:“烏拉那拉氏中了砒霜之毒,一時未能好轉,皇上囑咐待她能起身時再出冷宮。”
皇后揮手示意他下去,轉身進了內殿。慧貴妃急急跟進,見無人在側,忙道:“皇后娘娘,咱們好不容易才把烏拉那拉氏拖進冷宮,如果此刻容她出來,之前的工夫豈不白費了嗎?”
皇后平靜地目視她片刻,亦緩和著自己突如其來的心緒,慢慢道:“你鬢邊的鳳釵歪了,扶一扶正吧。”
慧貴妃急切道:“皇后……”
皇后深吸一口氣,柔緩道:“儀容端正有肅,是貴妃應有的儀表,任何情況下都不容失了分寸。”
慧貴妃有些羞赧,忙扶正了垂珠鳳釵,緩聲道:“娘娘,她既然中了砒霜的毒,雖然咱們不知道是誰下的手,但是順水推舟,總是不難的。”
“你是說……”
慧貴妃含了一縷隱秘的笑容,篤定道:“既然已經中毒,那麼再給她追加一點兒,毒發身亡就是了。”
皇后慢慢撥弄著纖白如玉的手指上翠濃的碧璽戒指,搖頭道:“來不及了。皇上已經去看過她,也下了旨意,此時再動手,實在是太點眼了。無論得手失手,都把她之前中了砒霜毒的黑鍋自己背去了,太得不償失啊。”
慧貴妃秀眉緊蹙,擰著絹子恨聲道:“也不知道是誰下的毒,也不下準點兒,要了她的命就好了。”
皇后思忖片刻,看著她道:“會不會是慎貴人?”
慧貴妃搖頭道:“她沒那樣的膽子,敢不跟咱們知會一聲就去做這樣的事。出了事沒人替她兜著,她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皇后淡淡一笑:“當日只想著借她一把力氣,誰知道倒成全了她的平步青雲。”她漫然揚了揚手中的絹子:“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