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棄沿著寬敞的馬路,向人聲漸淡處行走。他走的很慢,只有慢才可以讓他心中的機會成功率增大。他默默地計算著,如果此時回去,如果回去霍天棄正在熟睡,那麼他的劍一定不會留情。
黃埔江岸邊的空氣很新鮮,清涼撲鼻,一點也沒有夏天的感覺。
杜棄深深呼吸,說不盡的舒服。
就算眼前的空氣不是這麼溼潤,不是這麼清鮮,他也會覺得舒服。
甚至有幾分難以形容有興奮。
茅屋,就在眼前,只是不知該睡的人有沒有進入夢中。
杜棄發現手心竟然泌出汗珠,是因為興奮還是擔憂?
他想伸出取出綁在背上的劍,猶豫了好久,他的手垂了下來。他沒有撥劍,是因為他沒有十分的把握。如果裡面的人沒有進入夢中,而杜棄的手裡卻多了一柄劍,就算傻瓜也能看出杜棄想幹什麼。
也許正是因為杜棄的謹慎,才保住了他的命。
他的手輕輕推門,裡面立刻就有鈴鐺響起,聲音不大,可是卻足以讓霍天棄醒來。裡面除了鈴聲,再也沒有別的聲音。
杜棄感覺到貼在背上的劍,似乎已經被冷汗浸透。可是他卻不能走,如果走,他的意思更加明顯。
他暗暗深吸一口氣,穩定著如脫僵野馬的心跳。
霍天棄的聲音很低,更陰沉,道:“誰?”
杜棄道:“我。”
門開,霍天棄的身材不是很高,可是此刻卻像是一尊鐵塔,他手提砍刀,盯著杜棄,道:“難道你忘記白天不能來這裡麼?”
杜棄道:“沒有。”
霍天棄厲聲道:“如果你沒有理由,你就自行了斷。”
杜棄道:“歐亞賭坊要低價轉讓。”
霍天棄失聲道:“什麼?”
杜棄沒有再說,因為他相信霍天棄一定聽明白了。霍天棄凝視著杜棄,嘴上卻喃喃說著與杜棄沒有一點關聯的話:“果然是童四爺,我竟然沒有想到他會玩這一手。”
霍天棄忽然笑道:“知道了。你不必去找童四爺了,你去賭坊……把已經接管賭坊的人都殺掉,如果沒有人,你就等那些人來。”
杜棄道:“明白。”
霍天棄看看還未到中天的太陽,嘆道:“看來我今晚得去那裡看看。”
訊息雖然已經傳遍了上海灘地每一處,可是並沒有幾個人主動來收購。
一直囂張的日本人此時像烏龜一樣縮了起來,法租界的幾位老大人物似乎對此根本不感興趣。他們似乎明白無論誰做賭坊的真正老大,都不會少了他們的錢財。
神父穿著最為普遍的衣服,站在人群中看著往來如織的人,然後隨著人流消失了。
在平日人們眼中是一隻狗的阿超此時忽然站在那個只有女人會站上去的高臺上,宣佈:歐亞賭坊今後就是他阿超的財產。
這當然是一句笑話,那個宣佈訊息的阿超在聽到臺下的鬨笑後臉面十分掛不住,臉紅一陣跳下了臺。
阿超尷尬走過甬道,可是走出去他的臉上就沒有了一點尷尬,而是慢慢地轉過身,靜靜地看那些起鬨的人,然後低低地喃喃道:“童四爺,你讓我做的我已經都做了。如果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那麼今夜那個你懼怕的人就會來到,那個一直想將賭坊佔為己有的神父也一定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對這一切茫然無知的也許只有一個人,狄殺。他不知何時來到了院子裡。秀麗的風景,新鮮的空氣,他靜靜地立在迴廊間,痴痴看著那扇緊閉的窗戶。他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事,他不知道那扇緊閉的窗戶裡發生了什麼事。
他想進去,可是他沒有進去。
陸雲徵月沒有哭,一滴淚也沒有。
不知何時她已倚在了窗戶上,幾盆百合花在她的周圍開放。
狄殺甚至沒有看到她出現,可是看到她出現後卻又沒有一點的驚喜。他臉上沒有驚喜,可是他的心卻比什麼也高興。
他低低地咳嗽著,看到她他便放心了。
只是過了好久,狄殺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因為發生這種事情,無論如何陸雲徵月也不會這樣保持沉默的。
一個人悲傷到極點,就不會再有傷心——表面上沒有傷心。
狄殺心裡忽然一涼。
陸雲徵月平靜異常,不哭不鬧,只是她的臉色看來更差,更白。
昔日吹彈可破的肌膚在此刻沒有光澤,就像是一張紙。
陸雲徵月看到了狄殺,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