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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過很多個漫長的冬天,但只對兩場風雪印象深刻。
第一場在2148年冬至,後來被奉為人類抵抗災厄的轉折前夜。
而2149年冬至那場雪,卻寂靜地消匿於時間的長河。
對了,冬至是他的生日。
——《廢書》
2148年冬至。
列車穿越白茫的雪原,從餌城53區駛向繁華的人類主城。
車廂裡稀稀落落地坐著十來個乘客,神情木訥,衣服蒙著一層陳黃,只有角落裡三個穿軍裝的看起來精神些。
車窗旁,小女孩捧著詩集,稚嫩地朗讀:
“不要自以為是地剖開一隻弱小的兔子。
透過它微如露水的眼,
祂們窺視蒼穹。”
書脊上印著詩人的名字:眼。
“連詩裡都在說兔子。”女孩嘀咕,“最近新出的兔類超畸體好恐怖哇,明明看起來很弱小,卻跑得那麼快!還能砰地一聲把人炸碎!人類到現在都沒抓住!”
列車廣播響起:“前方進入易暴露區,本車已靜默,請放心乘坐。”
小女孩扭頭看向身旁的中年女人,“媽媽,什麼是靜默?”
女人道:“不讓野外的怪物發現我們。”
“那如果被發現,我們會和爸爸一樣死掉嗎?”
坐在對面的安隅睜開了眼。
並不是死這個字刺激到了他,而是車廂裡一直瀰漫著淡淡的麵粉香,勾得他無法安睡。
在一車個頂個的窮鬼中,安隅窮得格外高調——白髮遮掩著長期營養不良的蒼白膚色,布袋子似的衣服掛滿線頭和破洞,在窗外呼嘯的風雪襯托下顯得有些好笑。
那雙金眸澄澈如鏡,卻刻著貧民窟特有的漠然,他看向那本詩集——書縫裡好像有一抹刺眼的綠色閃過。
又餓出幻覺了。
他低頭揉了揉眼睛。
女人細聲叮囑道:“別和哥哥提爸爸的事。”
“我記得的。”小女孩繼續翻詩,“哥一個人在主城不容易,他問就答家裡一切都好。”
“是啊。”女人望著空氣出神,“家裡能出個主城人是天大的福氣。小希才二十歲就進大腦做研究員了,要是沒有他,咱們在53區的日子可要難過了。”
“哥最近都沒空影片,他知道我們要去給他過生日嗎?”
“知道就不是驚喜了,難得通一趟車嘛。”女人摩挲著身側的飯盒,“也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這個味道……”
麵粉香就是來自那個飯盒。
“哥小時候也吃豆餅嗎?”
“吃的。媽這回特意用蜜醃了紅豆,好甜喲,不過,和主城的吃喝肯定不能比。”女人忽然有些猶豫,“他小時候就嫌餅不夠甜,現在恐怕更瞧不上了……”
安隅聽到這,從飯盒上拽回了視線。
今年的風雪頻繁得要命,下雪是出事的前兆,主城撥給餌城的物資一再降級,現今想混一口粗麵包吃都是做夢,這個節骨眼上,居然有人會嫌棄豆餅。
同為53區賤民,但顯然,賤也要分三六九等。
今年是詭異的畸變降臨的第二十六年,人類昔日的偉岸早已縮成泡沫。為了留存實力,決策者把基因優質的人凝聚在主城,以主城為中心,一百座破敗的餌城像洋蔥圈一樣向外發散,收容著註定被捨棄的大多數。
安隅的基因是劣等中的劣等,又有昏睡病,一個月也醒不了幾天。多年難治的昏睡讓他和社會完全脫節,要不是有好心的鄰居凌秋一直代他做工,他連低保糧都沒的領。
“你餓了嗎?”女人打斷了他的出神。
安隅抬眸看過去,好一會兒,才意識到她竟然是在和自己講話。
“小夥子,你眼睛和我兒子有點像,多大了?”
他很少和凌秋之外的人交談,不太熟練地答道:“十八。”
“真年輕。”女人慨嘆一聲,“就快到主城了,很期待吧?”
“嗯……”
期待才有鬼,他是被逼無奈才出這趟遠門的。
兩個月前,凌秋被軍部錄取了——那是劣等基因進入主城的唯一通道。安隅本以為自己在主城有了靠山,能苟得更穩當些,但幾天前53區的房管長突然抽風要查勞動記錄,有丁點虧欠就得滾出低保宿舍自生自滅。
安隅這個隱匿多年的貧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