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永曆帝及其眷屬被吳三桂押解而去,其餘從官及眷屬二三百人被緬兵殺害的
訊息傳到李定國大營,各部將士悲憤至極,紛紛叫嚷奪回皇上!為從官眷屬報仇!
李定國與賀九儀、靳統武等各部將領商議,說:“吳逆可殺,緬酋可恨,隨員眷屬可悲!但眼下最要緊的是,你我為抗清復明百戰沙場,九死一生,現在怎能讓吳逆和清虜從我眼皮底下將皇上奪去?我決心竭盡全力去奪回來!”
賀九儀說:“現在儘管清虜勢力正旺,如日中天,難以與之相抗,但我等還是要奪回皇上,事不宜遲,儘早想個萬全之策。”
靳統武說:“現在要是我們用全部人馬去奪皇上,並非良策。一是目標大,容易被發現,吳賊定會加強戒備,我等反而不好下手。二是我們現在這點兵力,不過區區二萬多,無法和吳逆的滿漢大軍接戰,而他也會集中力量來對付我們,圍追堵截,斬草除根,這樣一來我們恐怕連個種都剩不下——這,正是吳賊和清虜所希望的。”
李定國點頭說:“我也在這樣子想,不如先派少量精兵追蹤而去,於途中劫出皇上,我全部人馬隨後接應。要是派出去的精兵失手,便伺機傾全力劫殺吳逆,從亂戰中搶救皇上。”
靳統武說:“那,就由我去辦。”
賀九儀說:“再斟酌一下吧?”
靳統武說:“皇上是我送至邊界,眼睜睜看著他過河入緬的,當時一心只想讓他去暫時避一避,待我找到晉王,有個立足之地再去接他,可是……從他過河的那一刻起,那瘦弱、孤單、無助的身影就一直在我的眼前不曾離開過,無論我在做什麼,在睡覺,在逃亡,在拚殺……我心有愧呀……”
他這一說,在座的都傷心起來,默默地把頭低下,噓唏不已,似在為遠去的大明王朝哀悼,也在為一息尚存的永曆帝祈禱。
李定國是深知靳統武的,更知道他的能力,問:“你打算用多少人?”
“三百。”
李定國說:“但要精。”
“放心吧,百裡挑一。”
“望多加小心,如有情況及時派人聯絡,”賀九儀按著腰刀說,“我們隨時準備接應你。”
……
吳三桂大軍押解著永曆帝及其家屬行進在前,愛星阿的部隊緊跟其後,大清朝精銳之師三十萬眾就這樣押著一個殘明的流浪之君,千里跋涉返回昆明。
其實,吳三桂是個極其精明的人,他好不容易把大明朝的最後這根獨苗捏到手上,他就要死死的捏著,絕不放棄,捏死也不會放棄。他意識到,此行路途遙遠,地形複雜,而南滇又剛剛平定,社會不穩,還有許多對殘明尚存一線希望而對新朝不服的人,諸如有一定實力的李定國,南疆一些少數民族土司頭人,大批被擊潰的散兵遊勇,甚或嘯聚山林的綠林好漢等,這些儘管小魚翻不起大浪,成不了什麼大的氣候,無法撼動大清的江山,但前來進行“劫駕”還是有一定能量的,他們或許會單獨行動,或許會聯合起來共同行動,冒險一試。為此,他作了周密的佈置,沿途行軍都用重兵護衛,四周佈滿斥堠,路過險境更是如臨大敵,夜晚宿營則儘量進入便於設防的集鎮,野外宿營更是裡三層外三層,把永曆圍在中間,可以說這樣的防範簡直就是密不透風,無懈可擊,如同鐵罐,是任何力量也難耐他何的。
靳統武沿途跟蹤,觀察了幾日。吳三桂和清軍的防範大大出乎他的預料,他意識到等待他的將是一張碩大無朋的大口,只要他稍一動作便會被囫圇吞下。但他更意識到,留給他的機會已經不多了,在這永曆帝生死攸關,大明存亡的千鈞一髮之際,縱是老虎口中牙他也要拔,太歲頭上土他也要動,別無選擇,只要是救永曆,粉身碎骨阿鼻地獄在所不惜。他避開清軍,繞道而行,搶在清軍之前,選定一處認為最有利也最適合的地方神不知鬼不覺的潛伏下來,耐心地等侯在那裡。
慢慢地,清軍到了,騎兵大隊過後,便是緩緩而過的步卒,再往後便是押解永曆的大隊,有的人抬,有的馬馱,還有的踉蹌跟著。靳統武正待下令,後面計程車兵傳話上來說:側面有清軍在移動,好像已經發現我軍,情況不妙。
然而,靳統武救永曆心切,不管這些,縱是龍潭虎穴刀山火海也阻不住他,一揮刀說:“現在不下手就沒機會了,衝!”
清軍大隊已經走了幾日,正當西下的夕陽像燃燒正旺的一盆火烤在頭上,灼痛雙眼,揮汗如雨之際,突然殺出一支人馬,就像從天而降,由地而起,直撲押送永曆的清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