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男人的自尊跟傷疤一樣,那是不能硬揭的。
兩人琢磨了半天,決定試一試這個未過門的媳婦。
路媽講她懷孕的時候就見不得魚腥,只要一聞到魚腥味,哪怕是隔了幾堵牆都能吐個暈天黑地,所以讓路爸去弄條魚過來。
路爸:“離咱們村最近的河也要十里地,你什麼時候聞到過魚的味道?”
路媽不鹹不淡地道:“鄉長每次回家那你以為那麻袋裡是什麼?”
路爸不吭聲了,問人借了一輛腳踏車,哼哧哼哧騎了來回三十多里地,從縣裡唯一賣魚的地方弄回了二條鯽魚。
路媽問了一下劉老太,將魚伺弄了一下,陝西農村幾乎很少吃肉跟魚,家裡就沒什麼酒姜,路媽用花椒跟蒜將魚做了一鍋湯,倒也將魚湯做得奶白。
中午,把湯往桌上一端,貝律心一聞就跑了出去吐得個暈天黑地。
她的臉綠,路爸的臉綠得更厲害,倒是路媽鎮定的很,一桌的人包括路小平都眼睛綠油油的看著那碗奶白色的魚湯,她將那碗湯整個端到了路小凡的面前,看著自己的兒子語調從末有過的柔和道:“凡凡,你把湯都喝了吧!”
路小凡一慣被教育尊長謙幼,還沒有受到過爸媽如此的格外寵愛,一張臉紅得跟個雞冠似的,瘦巴啦嘰的小身板連連搖晃道:“給哥哥喝,他過兩天還要去上學呢!”
路媽平淡地道:“家裡的錢都叫他花了,少喝一碗湯沒虧了他!”
她的話氣得路小平摔了筷子就出門去了,路小凡更愧疚了,小聲道:“媽,那給四弟三妹喝吧!”
路小的因為是唯一的女孩,素來最受路爸的寵愛,家裡只要路小平不在,什麼好東西都是她先挑,路小凡一說,她歡呼著去端湯,手剛伸到就被路媽狠狠地打了一掌,只聽路媽嚴厲地道:“一個女孩家,嘴讒手懶,不像話!”
路小的揉著自己紅通通的手背,跳著腳對路爸道:“爸,媽不講理!”
路爸沈默的抽著菸袋,一聲都沒吭,準備大鬧一場的路小的終於嗅出了氣氛不對,只好委屈的坐了下去,一邊咬著饃一邊掉眼淚。
路小世雖然只有十歲,但是十年的生活讓他明白了先看哥哥姐姐的下場再行事總是沒錯的,所以反而默不作聲吃飯逃過了一劫。
“那爸媽你們喝吧!”路小凡覺得手裡的湯勺千斤重。
“快喝吧!魚涼了腥!”路媽說話更溫柔。
路小凡鼻子酸酸的,只覺得媽媽從沒如此溫柔,又好像她一直這麼溫柔。
魚湯果然鮮美可口,這是路小凡長這麼大都沒怎麼喝到過的好東西,喝了幾勺,便把旁的心思都忘了,一直將湯喝了個底朝天,那魚刺多的很,路小凡耐心好倒也吃了個乾乾淨淨,才意猶末盡看著一滴不剩的湯碗。
路媽一直坐在旁邊看兒子喝湯,眼睛都沒怎麼眨過,路小凡等湯喝完了才不好意思地道:“媽,都喝完了!”
“嗯,好。”
路小的眼淚流了一會兒沒人理睬也不流了,現在癟著嘴恨聲道:“將來他到城裡有的吃,哪像我們?你看貝律心貝律清什麼沒有?!我們呢連吃個白饃還要借糧票呢?”(注:大陸在1993年以前發放的一種跟鈔票合用的限額配製買糧食的一種票據)
路小的是典型的仇富心理,看到富裕的人,她第一個念頭不是羨慕,而是敵意。
她很小的時候受到的教育是集體貧窮是光榮的,個人富裕是可恥的,然而在漫長的成長歲月當中,發現事實又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所以她沒能留下對物質淡泊的教育,只留下了對富人的仇恨,只要別人富了,那人就是欠了她的。
妹妹這麼一說,路小凡更不好意思了,心想剛才應該裝作吃不下的樣子,路媽還是很平淡道:“就你嘴饞,我們當姑娘家都沒你吃得一半多!”
路小的憤憤的將手裡剩下的白饃丟進碗裡,道:“不吃了!”
路小世早跑了,桌上便光留下了路爸路媽跟路小凡,路爸開口了道:“凡凡,這門親事……”
“這門親事要辦得風風光光,小凡,你要記得爸媽無論做什麼決定都是為你好,為這個家好!”路媽打斷了路爸的話,用力的道:“老話有一句,人窮志短,連吃都吃不飽,還要那些虛得有什麼用呢,你說是不是?凡凡啊,你還小,不明白這天底下,沒有十等十的美事,也沒有十等十的醜事,有的時候美事說不定是醜事,醜事也說不一定是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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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媽的辯證法高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