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除了那些玩的之外第一是一味地裡愛馬。他那愛馬也和人不同不講毛皮不講骨格不講性情專講本領。紀太傅家裡也有十來匹好馬他都說無用便著人每日到市上拉了馬來看。他那相馬的法子也與人兩道先不騎不試只用一個錢扔在馬肚子底下他自己卻向馬肚子底下去揀那個錢。要那馬見了他不驚不動他才問價。一連拉了許多名馬來看那馬不是見了他先尥蹶咆哮的閃躲便是嚇得周身亂顫甚至嚇得撒出尿來。
這日他自己出門偶然看見拉鹽車駕轅的一匹鐵青馬。那馬生得來一身的捲毛兩個繞眼圈兒並且是個白鼻樑子更是渾身磨得純泥稀爛。他失聲道:";可惜這等一個駿物埋沒風塵。";也不管那車伕肯賣不肯便垂手一百金硬強強的買來。可煞作怪那馬憑他怎樣的摸索風絲兒不動。他便每日親自看著刷洗餵養起來。那消兩三個月的工夫早變成了一匹神駿。他日後的軍功就全虧了這匹馬此是後話。
卻說紀太傅好容易給他請著一位先生就另收拾了一處書房送他上學。不上一月先生早已辭館而去。落後一連換了十位先生倒被他打跑了九個;那一個還是跑得快才沒捱打。
因此上前三門外那些找館的朋友聽說他家相請便都望影而逃。那紀太傅為了這事正在煩悶恰好這日下朝回府轎子才得到門轉正將要進門忽見馬臺石邊站著一個人戴一頂雨纓涼帽貫著個純泥滿繡的金頂穿一件下過水的葛布短襟袍子套一件磨了邊兒的天青羽紗馬褂子腳下一雙破靴靠馬臺石還放著一個竹箱兒和小小的一卷鋪蓋、一個包袱。那人望著太傅;轎旁拖地便是一躬。轎伕見有人參見連忙打住轎槓。太傅那時正在工部侍郎任內見了這人只道他是解工料的微員吩咐道:";你想是個解官。我這私宅向來不收公事有甚麼文批衙門投遞。";那人道:";晚生身列膠癢不是解差;因仰慕大人的清名特來瞻謁。倘大人不惜階前盈尺之地進而教之幸甚。";那太傅素日最重讀書人聽見他是個秀才使命落平就在門外下了轎;吩咐門上給他看了行李陪那秀才進來。到書房待茶分賓主坐下因問道:";先生何來?有甚見教?";那秀才道:";晚生姓顧名綮別號肯堂浙江紹興府會稽人氏。一向落魄江湖無心進取偶然游到帝都聽得十停人倒有九停人說大人府上有位二公子要延師課讀。晚生也曾囑人推薦無奈那些朋友都說這個館地是就不得的。為此晚生不揣鄙陋竟學那毛遂自薦。倘大人看我可為公子之師情願附驥自問也還不至於尸位素餐誤人子弟。";那太傅正在請不著先生又見他雖是寒素吐談不凡心下早有幾分願意。便道:";先生這等翩然而來真是倜儻不群足展抱負;只是我這第二個豚犬雖然天資尚可造就其實頑劣殆不可以言語形容。先生果然肯成全他便是大幸了。
請問尊寓在那裡待弟明日竭誠拜過再訂吉期送關奉請。";顧肯堂道:";天下無不可化育之人材只怕那為人師者本無化育人材的本領又把化育人材這樁事看成個牟利的生涯自然就難得功效了。如今既承大人青盼多也不過三五年晚生定要把這位公子送入清秘堂中成就他一生事業。只是此後書房功課大人休得過問。至於關聘竟不消拘這形跡便是此後的日進兩餐也任尊便。只今日便是個黃道吉日請大人吩咐一個小僮把我那半肩行李搬了進來便可開館又何勞大人枉駕答拜!";紀太傅聽了大喜一面吩咐家人打掃書房、安頓行李、收拾酒飯、預備贄儀;就著公服便陪那先生到了書房立刻叫紀獻唐穿衣出來拜見。一時擺上酒席太傅先遞了一杯酒然後才叫兒子遞上贄見拜師。顧先生不亢不卑受了半禮便道:";大人請便好讓我和公子快談。";紀太傅又奉了一揖說:";此後弟一切不問但憑循循善誘。";說罷辭了進去。
那紀獻唐也不知從那裡就來了這等一個先生又見他那偃蹇寒酸樣子更加可厭。方才只因在父親面前勉循規矩不好奚落他。及至陪他吃了飯便問道:";先生你可曉得以前那幾個先生是怎樣走的?";顧肯堂道:";聽說都是吃不起公子的打走的。";紀獻唐道:";可又來難道你是個不怕打的不成?";顧肯堂道:";我料公子決不打我。他那些人大約都是一般呆子想他那討打的原故不過為著書房的功課起見。此後公子歡喜到書房來有我這等一個人磨墨拂紙作個伴讀也與公子無傷;不願到書房來我正得一覺好睡從那裡討你的打起?";紀獻唐道:";倒莫看你這等一個人竟知些進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