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著急見他擱下筆便和方才要把他們送官的那老頭子說:";張夥計你撥兩個硬掙些的人給我帶上他倆就這麼個模樣兒買瓦去手裡可帶住他拉腿的那把繩不怕他跑也由不得他不走。有個鬧累贅的先叫他吃我五七拳頭再去。";那兩個賊聽了這話只急得嘴裡把老爺子叫得如流水說情願照數賠瓦只求免得這場出醜。怎奈他不來理論這話倒瞪著兩隻眼睛搖頭晃腦指手畫腳的向那班賊交代道:";這話你們可得聽明白了人家本主兒算放了你們了沒人家的事這全是我姓鄧的主意。你們要不服過了事幾隻管到山東茌平縣岔道口二十八棵紅柳樹鄧家莊幾找我我那裡是個座北朝南的廣梁大門門上接一面黑漆金字匾匾上有名鎮江湖四個大字那就是我舍下。我在舍下候著。";安老爺看他鬧了這半日早覺得君子不為已甚這事儘可不必如此小題大作;只是他正在得意場中迎頭一勸管取越勸越硬倒從旁讚道:";九哥你這辦法果然爽快只是家人們也鬧了半夜了也讓他們歇歇吃些東西再理會這事不遲。";因和張進寶使了個眼色吩咐道:";且把他們帶到外頭聽著去。";張進寶會意便帶著眾家人七手八腳一個一個拉住一把繩子轟豬一般的帶出二門去了。這才得一甩手踅身上了臺階兒進了屋子他還嚷道:";我就不信咧北京城裡的賊這麼大字號他會不認得鄧九公!";褚大娘子道:";夠了咱們到那院裡坐去好讓人家拾掇屋子。";安老爺、安太太也一面道乏往那邊讓;那邊上房裡早巳預備下點心無非素包子、炸糕、油炸萊、甜漿、粥面、茶之類。眾女眷隨意吃了些才去重新梳洗。鄧九公這裡便和安老爺坐下又要了壺荸薺棗兒酒說:";昨日喝多了必得投一投。";安老爺一面和他喝酒只找些閒話來岔他因說道:";老哥哥我昨日一回家就問你說你睡了怎麼那麼早就睡下呢?";鄧九公道:";老弟告訴不得你這兩天在南城外頭只差了沒把我的腸子給嘔斷了肺給氣炸了。我越想越不耐煩還加著越想越糊塗沒法兒回來悶了會子倒頭就睡了。";安老爺道:";這話怎講?我只說你城外聽這幾天戲一定聽得大樂我正想問問老哥哥也要聽個熱鬧兒怎麼倒如此說?";他連連的擺手說道:";休提起我這肚子悶氣正因聽戲而起。我說話再不會藏性我平日見老弟你那不愛聽戲等閒連個戲館子也不肯下我只說你過於呆氣;誰知敢則這樁事真氣得壞人。";安老爺道:";想是唱戲唱得不好?";鄧九公道:";倒不是在這上頭。愚兄聽戲也就只瞧熱鬧兒那戲兒一出是怎麼件事或者還許有些知道的曲於就一竅兒不通了;到了崑腔哼哼卿卿的我更不懂;要講那排場行頭把子可都比外省強便是不好大不過是個玩意兒也沒甚麼可氣的。我是被一班聽戲的爺們把我氣著了。這一天是不空和尚的東兒他先請我到了前門東里一個窄衚衕子裡一間門面的一個小樓兒上去吃飯說叫作甚麼青陽居那杓口要屬京都第一。及至上了樓要了菜喝上酒口味倒也罷了就只喝了沒兩盅酒我就坐不住了。";安老爺道:";怎麼?";他又說道:";通共一間屋子上下兩層樓。底下倒生著個烘烘烈烈大連二灶老弟你想這樓上的人要坐大了工夫兒有個不成了烤焦包兒的嗎?急得我把帽子也摘了馬褂子也脫了。不空和尚他大概也瞧出我那難過來了說:路南里有個雅座兒在咱們挪過那邊去坐罷。我聽說還有雅座兒好極了就忙忙的叫人提擄著衣裳和帽子零零星星連酒帶菜都搬到雅座兒去。及至下了樓出了門兒蕩著車轍過去一看是座破棚欄門兒。進去裡頭髒裡巴嘰的兩伺頭鋪從那一肩膀來寬的一個夾道子擠過去有一間座南朝北小灰棚兒敢則那就叫雅座兒。那雅座兒只管後牆上有個南窗戶比沒窗戶還黑;原來那後院子堆著比房簷兒還高的一院子硬煤那煤堆旁邊就是個溺窩子太陽一曬還帶著一陣陣的往屋裡灌那臊轟袤的氣味。我沒奈何的就在那臊味兒吃了一頓受罪飯。我說:我出去站站兒罷。抬頭一看看見隔牆那三間大樓了我才知這個地方敢是緊靠著常請我給他保鏢的那個緞行裡。他老少掌櫃的我都認得連他懷抱兒兩小孫子兒一個叫增兒一個叫彥兒的我也見過。早知如此借他家的地方兒吃不好嗎?老弟你往下聽這司就要聽戲去了。";安老爺道:";我見城外頭好幾處戲園子呢那裡聽的?";鄧九公道:";我也沒那大工夫留這些閒心橫豎在前門西里一個衚衕兒裡頭街北是座紅貨鋪那園子門口兒總擺那麼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