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脆紙般的純藍,綴著些同樣爽潔的雲絲雲片,倒顯得格外的利落,柔藍中透著一絲剛勁之美。
過年幾日下的雪正在融化,牆角處仍有積壓的已不再純淨的雪水,由此可隱約摸出冬雪痕跡,宮廷門口的大水缸裡一滴滴接著屋簷上冰柱所凝之水,發出玲瓏清脆的聲音,更顯得靜謐而不可捉摸。
今年的春季似乎來得極早,微風裡竟然已經透著些許甜膩膩的暖意,而庭院內的梅花也已隱約有垂敗之勢,色澤已不似上個月那般可人,而是紅也紅得殷深,白也白得蒼涼,粉也粉得俗氣,頗有株老花黃之勢。
皇宮大殿內,天子高高在上,眾臣匍匐於地。
第三排的右側跪著一身官服面無表情的夏洛河。平時最不耐煩穿著大袍子上早朝的她今日是格外的漠然,冷著一張臉,對誰都愛搭不理。這一部分是受了她最討厭的晴天的影響,另一部分便是這微妙的日子讓她有些小惆悵。
每逢佳節倍思親。
這一句她過年時都沒有怎麼品出味道的苦詩,竟然在今日新傷舊怨萬箭齊發,惹得她一大早就心情欠佳,進宮的一路簡直是見到這裡的梅花都在心中咬牙切齒,嚇得小翠話也不敢說,一直默默的坐在離她稍遠的馬車座上與車伕談天。
其實洛河也不想這樣的。
自己的無理取鬧她當然知道,甚至帶點小小的故意。她知道這會給別人帶來困擾,其實要制止自己也不是不可能。但她從心底不願意制止自己的任性。她夏洛河從來就不是個那麼善良的人,對於別人的感受也從未過分顧忌,來皇宮這三個多月,她莫名其妙的變得很拘謹,凡事都要前思後想一翻,連柳玉寒也說她“穩妥”了許多。這種逢人便示三分笑的日子她算是忍到頭了,趁著生日,她的怨氣便順水推舟的一同爆發了。
怨氣……
她在學校唸書時曾經多麼叱吒風雲,人人眼中的“全才”,有的人也許會因此覺得困擾,但她卻總能得當的把事情處理得絲毫不過火,於是也便很享受這“天才”的稱號。
她曾經的朋友是那麼單純,從小一起長大的男生,乾淨的臉和孱弱的身子,總愛穿白色襯衫,嘴角總是禮貌的帶有弧度,然後他的笑意是溫暖的,一如春光。
她的父母也是一對很耍寶的夫妻,記得她整整喊了十幾年的話就是“拜託你們有一點作父母的樣子吧!”,心中納悶了十幾年的問題就是這兩個人是怎麼把她養成這個樣子的。
她的寵物兔子三月是白色的大胖兔,有漂亮的紅色眼睛,吃肉吃糖,平生最大愛好便是翻垃圾箱找骨頭,對生人一見便亮爪撓人,惟獨洛河可以讓它趴在肩膀上出門散步。
慢慢的想起來,原來還有這麼多可以回憶的事。
而不想則已,一旦真的回憶起來,酸楚便會不自覺的湧上心頭。
心思中只想起納蘭性德“長相思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逾關那畔行,夜深千帳燈。 風一更,雪一更,聒碎鄉心夢不成,故園無此聲。”之惆悵,卻眉頭皺得更緊,她孤身一人,而這世界有誰能夠稱的上她“我是人間惆悵客,知君何事淚縱橫。”的知己呢?
洛河的目光中帶了些許水霧,心思也飄忽的飛到了山外水外,不知不覺竟說出了口。
“小空……今年的禮物也要給我收著啊,我回去後要是沒看到會讓三月抓破你每一件白襯衫——”
“烈大人……烈大人!”身邊的大臣完全愣住了,然後輕輕捅了她幾下,洛河才猛然反應過來,疑惑的看著一臉焦急的他,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皇……皇上……”那位鬍子花白的老人無奈至極,用眼色讓洛河看皇上。這位烈大人少年成才,平日裡看著機靈得很,怎麼現在突然這麼遲鈍了?自言自語不說,還不能領悟他話中之意。
洛河卻依然懵懂了半晌才恍然大悟般愣愣的看向遊罹天,後者一臉無奈的低了下頭,輕咳一聲道:“我問……明天就要出征去天權了,烈樞密使和蓮大人的戰略商量的如何?”
洛河咧了咧嘴,其實曲椋風前幾日來找過她商量,其結果就是在她一翻天花亂墜的胡侃之後,幾乎暈倒的曲椋風決定自己拿主意,反正也不是多難打的仗。沒想到皇上竟然會問起來,她偷眼望了望面無表情的曲椋風。這人正道貌岸然的看著遊罹天,眼色都不給她一個,明顯一副“交給你了”的態度,顯然自己回去也沒想,腦中是一份白卷。
洛河怒火中燒,本來她便心情不好,依她的脾氣,如若誰在她心情低落時招惹她,便是火上澆油,無論此人故意與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