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帶著他隱姓埋名,一次次躲避搜捕他們的追兵。
頭兩年,他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好像從來就不會說話一樣。一開始,陸廉只是耐心地等待他的少主可以淡忘那晚的一切,可是沒有用,他苦苦勸說,甚至自殘相逼,卻還是沒能讓他開口。最後,連他這個忠實的部下都懷疑他的少主還會不會說話。
直到那天,他們遇到了一個人稱神運算元的瞎子。
“……我從來沒有算錯過,小兄弟你日後位高權重,定是萬人之上。只不過在這之前,你要找到一個女人。聽好了,這可不是普通的女人,必須是你至親的轉世。有她的幫助,你便能拿回一切……”
當時,他便開口說了兩年來的第一句話。
“如果讓我知道你算的不準,便自己將雙手和舌頭割下來吧。”
鮮有人的小巷裡,孟亦風與秦雨一前一後,兩人身後拉出了長長的影子。
秦雨看的出,今晚孟亦風的心情很糟糕。唔,如果她沒有猜錯,那造成他心情不好的原因多半應該是她自己。
她輕輕嘆了口氣,雖然她是沒聽他的話到處亂跑了,也去廚房偷東西吃了,可她今天好歹也把他夾到自己碗裡的菜全吃光了,而且因為憋得太痛苦,後來便一句話也沒再說過,真不知道他還在氣什麼。
一陣寒風吹來,掃過地上的落葉。四下黑漆漆的,秦雨起了淺淺的雞皮疙瘩:“喂,你說說話呀,你不覺的這樣很詭異麼?”
他走的快,身後緊跟著的腳步聲便顯得急匆匆的。偶爾還夾雜著明顯裝老沉的嘆氣聲。
心裡有一處地方一軟,他終於開口:“以後不要再見他們了。”
身後的人突然停了下來。
“那你又為何接近他?”
孟亦風微微皺眉,轉過身,卻對上一雙很亮的眼睛。
“你不覺得很奇怪嗎?每次都是你說要我怎樣怎樣,卻又從來不解釋原因。你一會兒懷疑我的來歷,一會兒又莫名其妙地把我留在身邊。我怎麼知道哪天你心情不好,會不會要了我的小命?”
是的,他有太多秘密,他做事從來不告訴她為什麼,這讓她覺得不安,她有太多問題要問他,從西府一路到金陵,一件一件,憋在她的心裡,總也會有個界限。再這麼胡思亂想,她怕自己會瘋的。
“為什麼你要殺錢惟演?為什麼你到處都有耳目?為什麼這麼多身手好的人會聽你使喚?還有,你為什麼要接近李煜?為什麼要針對大宋朝廷?”
最後的那一條是她自己分析出來的。她看的出,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與宋朝對著幹的。所以其實最後一個問題才是最重要的。
就算今日她因為知道這個秘密而導致他日被滅口,她也一定要問出來。
因為她從來沒有像此刻一樣這麼想窺探他的秘密。
氣氛一下變得壓抑,四下靜得出奇,她的手指摳進了掌心,就在她以為今天也這麼不了了之的時候。
“趙氏一族奪走了我的一切,我所做的,只是奪回本來就屬於我的東西。”他開口,表情淡漠,好似在說一件極平常的事一般。
雖然她早就想過有這種可能,可乍聽到之下,心裡還是驀地一涼。
她想起之前若蘭想要當皇后的野心,當時她沒有把若竹的話往深層去想,現在這麼一聯絡,便就通了。為什麼他身邊圍了這麼多人,為什麼到處都有他的耳目。
原來他想要的,是一般人想都不敢想的東西。
“這是不可能的。”她脫口而出,“因為……”
“因為什麼?”
看著孟亦風幽暗的眼,她忽然不忍說出口。如果歷史按照原樣一路走下去,那他之前做的,現在所做的,還有以後會做的一切根本毫無意義。
沉默間,他已經走到了她的面前。
“你……”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近地對著他,看他抬起手,她下意識地閉上眼。
面上傳來微涼的觸感,他指尖的繭輕輕劃過她的臉。不是輕浮,涼涼的指尖帶來的卻是暖暖的溫存,她的心裡沒由來地湧起一陣酸楚。
緩緩睜開眼,卻見他黑色的眼眸裡只剩下一片柔和。
“我以前也曾這般想過。可如今我覺得,這世上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因為最不可能的可能,已經實現了。”
秦雨覺得他這番話很是拗口,不明白他到底想說什麼。
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如今知道了他的秘密,她便越發確定了這一點。只是,她好像做不到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