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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喜歡寵她,寵得她不知天高地厚,寵得她高興得手舞足蹈,那時候他會覺得自己只是個普通的小男孩,一個疼自己妹妹的小男孩。他知道她最喜歡蝴蝶,知道她一犯錯就喜歡躲在梔子花叢的後面,知道她總有那麼多捉弄別人的惡作劇。他懂她,她也懂他。
“風,抱——”
“是哥哥……”
“風,抱抱——”
“哥哥……”
“個個,抱抱——”
“……”
他想就這麼寵著她一輩子,疼著她一輩子,保護著她一輩子。可是他也知道,她總是要長大,也總是要嫁人的。只是他沒想到會那麼快。她明明只有六歲,父王卻將她許給了那個只會流著鼻涕躲在她身後哭的小屁孩,還說,他們早就指腹為婚了。
那小子比她還矮,又怎麼會寵她,怎麼疼她,怎麼能保護她?他只是用了一個小小的手段,便嚇得那個小男孩再也不敢來宮裡找她玩。他以為她可以從此認清那小屁孩的膽小,然而沒有想到,她第一次生了他的氣。
結果就是,她賭氣幾天不理他。而他也只是幾天沒見她,再有意無意打聽她的時候,聽到的卻是她不小心掉進荷花池差點淹死的訊息。
於是他知道了,他不能讓她離開自己視線哪怕超過一天。
可就是這樣一個總是要他寵要他疼要他保護的女孩,有一天竟會反過來保護他,還是,用她小小的生命保護他。他永遠也不會忘記十三年前的那個晚上躺在他懷裡漸漸冷卻的女孩,還有她身上插著的那支本來應該插在他身上的箭。
如果說那一夜還不足以改變一個人,那十年的漂泊,十年的寂寞,十年裡每一個想起她的夜晚,已經足以將一個溫和的少年變成一個冷酷無情的男人。他殺過太多人,身上沾了太多的血,任何一個小孩看見他,都會遠遠地躲開他。
他記得那個相士的話,雖然他自己也知道轉世重生穿越時空這種事根本就是無稽之談,可心底有一個地方,仍然想要去相信,相信她會“回來”。於是,他開始想象女孩長大的樣子,十歲的樣子,十一歲的樣子,十二歲的樣子,十三歲的樣子……突然有一天,他發現腦海裡的“她”真的長大了,清秀的臉蛋,靈氣的眼睛,小巧的鼻子,微微撅起的小嘴,並不高的個子。
他開始在茫茫人海里尋找著腦海裡的這張臉,然而一次次駐足回首,又一次次失望,失望過後便是更深的寂寞。
“少主,面具。”身旁的陸廉忽然出聲提醒他。
他回過神來,將冰冷的面具戴在臉上。兩人飛簷走壁,很快就到了燕王府前。落在屋頂上,他摸了摸臉上的面具,心裡竟有點緊張。
他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也這般戴著面具。
那一天,他竟看到了一個和自己腦海裡的“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
剋制著幾乎要顫抖的聲音,他開口:“你叫……什麼名字?”
她卻怯懦地看著他:“秦……雨。”
有一瞬間,他幾乎要忘記自己的存在,眼裡的世界只有面前的這個女子。不過看到她滿臉的恐懼,最後他還是忍住了想緊緊抱住她再也不放開的慾望。
他走了,只是派了幾個人去查她。然後,他知道了一些關於她的事。她的貪財,她的饞嘴,她對趙德昭的忘恩負義,對錢惟演的見死不救……
這樣的人,真的是箐雨麼?他開始不確定。他的雨兒對錢從來都不計較,對吃的也很隨便,她連越遊天那種人都想要維護,為何會對自己的恩人見死不救?漸漸他發現,除了那張臉,她竟然沒有一點像雨兒。
怎麼會這樣?也許一切都是一個騙局,根本就是他自己騙自己,雨兒早就死了,那晚為了救他死了。所以當他在醉林樓看到她眼裡流露出的對死亡□裸的恐懼,心便越來越冷。她怎麼可能會是雨兒,雨兒為他而死,又怎麼可能會怕死。
“殺了她。”他說。
幸好,那時的她被趙德昭救下了。不然他可能會後悔一輩子。雖然那個時侯的若竹也隱約認出了她,也有心要放過她,可他還是無法原諒自己曾經有過要殺了她的念頭。
用各種藉口將她留在身邊,雖然有時他會在她身上發現一點點箐雨的影子,但更多的時候,她只是秦雨,沒心沒肺的秦雨。她明明怕死,卻膽大得連李煜也敢招惹;明明吝嗇,卻會為了照顧別人的生意買一個自己並不想要的荷包;明明無情無義,卻又心軟得看不得別人的不好;明明笨手笨腳,卻又有稀奇古怪的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