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大慶殿的時候,趙光義正和自己“親愛的”侄子聊在興頭上,除了戰非連連遞來不滿的眼神外沒有人注意我,我極自然地走到趙德昭身後站定。卻發現自己來得真是時候。
“你說有辦法對付孟亦風?”龍椅上的人橫眉道。
我心尖立刻提了起來。
只聽身前的男子道:“近年漢蜀不斷擴張,屢次進犯我大宋邊境。孟亦風為人奸猾狡詐,且身邊不乏能人,聽說他的軍師袁寐就曾是南詔人士,用兵如神,加上閻羅將軍,堪稱其左膀右臂,實在是我大宋心頭大患。臣有一計……”
“誒——”趙光義打斷他,“朕今日只想聊聊家常,這些事還是改日早朝的時候再提吧。”
我心裡暗罵了句狗皇帝,就喜歡關鍵的時候打岔。
“前兩天西域進貢了些葡萄酒,難得皇侄進宮,一定要飲一杯再走。”隨著趙光義揚手,一婀娜多姿的宮女走上前,手裡端著一盤子,盤子裡穩穩地放著一琉璃杯。
切,不就是葡萄酒嗎,現代我喝得多了,在這一千年前卻還是貢品,想著想著,忽然有一種優越感湧上心頭。可再看身前的趙德昭,只是看著那五光十色的琉璃杯,卻並不伸手。
“皇侄,怎麼了?”趙光義滿臉的不懷好意。
難不成這酒裡有毒?再看戰非,也是一臉緊張,於是心中的懷疑便成了肯定。
趙德昭微微一笑,緩緩伸出手。眼看戰非就要出聲阻攔,另一隻手卻擋在了他前面舉起了琉璃杯。
我看著手中的葡萄酒,咬咬牙,一口飲盡。
這一下子,滿室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身上,就連趙德昭也滿臉的訝異。
“大膽!”趙光義愣了愣,隨即回過神來,滿面驚怒。
我腿一軟便跪在了地上,果然是皇帝啊,呵斥人呵斥慣了的,這一聲怒喝幾乎嚇跑了我剩下的膽子:“回——皇上,王爺這兩日感了風寒,大夫囑咐……千萬不能飲酒,不然傷肝傷肺。屬下斗膽,所以一時心切才——”說著我用餘光向身旁的人求救,老兄我救了你好歹給點反應吧。蠱毒雖然能保我百毒不侵,可要是掉了腦袋可不能再長一個出來啊。
好在某人反應還算快,配合地咳嗽了幾聲:“皇上恕罪,是微臣對下屬疏於管教,竟然冒犯了皇上。”
趙光義餘怒未消,但也知道今日是無法斬草除根了,只好順著這個臺階乾笑兩聲:“是朕疏忽了,既然皇侄身體不適,那就早日回府休養吧。”
趙德昭不動聲色:“謝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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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個大夫。”一出宮門,趙德昭便一手穩穩托住了我,表情看不出喜怒,有些深沉。戰非一見,轉身衝李飛大喊,“還不快去找大夫!”
李飛還沒回過神來,被戰非喊得雲裡霧裡。
我不能說自己沒事,只得連連向李飛使眼色。他愣了一會兒,看著趙德昭託著我的手,隨即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曖昧地一笑,轉身跑開了,快得讓我懷疑他到底有沒有明白我眼神裡的意思。
“王爺,是追魂散。”只見戰非拿出剛才沾了茶沫的布條放到鼻端嗅了嗅,“此毒帶有雅香,入口後先苦後甜,極難察覺,且要一個月後才會發作。中毒之人只會覺得渾身發冷,慢慢失去知覺,好似病入膏肓,但絕活不過半年。”話畢,他面帶愁容地望著我。
“王爺,生死有命,不能強求,屬下其實早就看開了。”我“大義凜然”地道。雖然很想把手從他手心裡抽出來,但又不能顯得太精神,以免露出馬腳,“再說,王爺關係的不止一人的生死,還關乎著千千萬萬人的性命,屬下身為王爺的侍衛,做的一切都是應盡的本分。只是皇上一心要王爺的命,刺客不成,如今又用下毒這個法子,下一次還不知道會想出什麼詭計出來,王爺還是應該多加防範……”說著說著,我便說不下去了,只覺得趙德昭的眼內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看得人心裡沒底。
“本王會找人治好你。”過了許久,他開口,略帶強勢。
我無語,繼續做嬌弱無力狀。
馬車飛也似的回到了燕王府,戰非叫來兩個人,正準備扶我回房,趙德昭好聽的聲音傳過來:“帶他回書房。”不等正訝異的眾人開口,他已走了開去。
我扶著額頭,恐怕要不了一個時辰,王爺體恤下屬,甚至闢出自己的書房給屬下養傷的事就會傳遍整個燕王府,而那個幸運的、應該感激涕零的下屬我,則在眾人羨慕的目光中如坐針氈地躺在那張平時趙德昭休憩用的榻上,繼續裝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