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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空濛,曉煙處雨燕初飛,天際如橫墨一點。雲下數不清的瓦肩堆簷無限延伸而去,直到遇水路阻隔。道上時有馬蹄噠噠,三三兩兩的行人飛奔。
白凝輝倚靠在窗邊,雨線細密透不過風。
“咱們出來時還好好的,沒想到一會兒就下起雨。”白芷替她關上一扇窗,“過來些吧,要是淋溼了自己受罪。不過下雨有下雨的好,人不多,難得清靜。”她低頭往外看去,正巧一輛熟悉的馬車停在門口,“老爺到了,我去迎他。”
白知行剛從部裡出來,還穿著官服,進來就問:“有話要說,怎麼不回家去?”
白凝輝朝他施了一禮,起身笑道:“回去興師動眾的,省的麻煩。”
“那在別院中住的如何?可有人不敬你?”白知行坐下來打量了她片刻,“我怎麼瞧著還清減了些。”
白凝輝忙解釋說:“比在家中還自在。只是這些天熱起來了,我沒什麼胃口。”
白知行嘆一聲,“還和以前一樣,一到夏天就要瘦上許多。白芷,你回去盯著廚房讓她們多用點心。”吩咐完又道,“端午那日本想接你回去,偏偏你祖母……”
“端午那天正好表弟相邀,我還去金明池看了水戲。豈不比在家中好得多。”
若在家裡,老夫人定然不允的。白知行見她不曾介懷,心中又是一嘆。忽想起一事,打發白芷出去後方道:“梁沐回來那日在別院避雨,你可見到他了?”他說著卻有些嘆惋,若當年未退婚,白凝輝和梁沐結為夫妻,到現在不知多好。
白凝輝搖頭,笑容淺淡,“我開始不知是他。”
昔年白凝輝堅持解除婚約,白知行並不願意出爾反爾,只是出於愛女之心遂了她。若知後事,自己未必會任她胡來。如今身份調轉,一得志一失意,真可謂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近日回想起來,除了遺憾以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白凝輝。
“阿凝,你後悔嗎?”白知行微露遲疑。早在梁沐聲名鵲起之時,他就想問。如果當時他死守不放,是不是境況截然不同。
白凝輝淡然笑了笑。這個問題她常常捫心自問。或許後悔過吧,在得知梁沐不知音信的時候。可她真真切切知道,再給她一次機會,她還會是同樣的選擇。除非她有勇氣敢於坦誠,敢於面對和接納梁沐和自己的一切。
然而這些自知即可,不必與第三人說。白凝輝道:“世間機緣,人之命運,都不能先知。當初我若嫁給梁沐,他不一定會離開紹縣,更遑論成為眾人皆知的大將軍。我至今仍然認為,當初解除婚約並非一時興起,更不是一件錯誤的事。梁沐他很好,但不適合我。”
聽她話中清醒,白知行稍稍安心,嘆道:“這樣也好。阿凝,我只怕你後悔折磨自己。”
白凝輝笑意不減,宮扇的搖擺幅度漸漸遲緩,直至停滯不動。
“我和你母親平生所願,只希望你平安順遂。”想起亡妻,白知行忍不住苦笑。二十多年夫妻死別,如失一臂。
白凝輝亦面露悲傷,再無人似母親問她寒溫視之如寶。窗外雨聲已歇,她沉沉心,道:“父親,我決定去建州了。”
白知行聞言一愣,“怎麼這麼突然?”三月問起她還露不快,起身就走。
白凝輝道:“我沒有答應舅母的提議。只是上次舅母來信,說建州招募人制香,我想過去試試。我已經給舅母去信,等六月中旬正好有船同去捎我們一程。”
話裡話外都已經安排妥當,今日不過通知一聲。白知行知道她自小就有主意,人又倔強聽不得勸。到如今她年紀越長,心裡早有一杆秤。因此沉吟片刻後就道:“你若想去建州也好。只是去之前需回去告別,應有的禮數不能忘。這幾日我會找時機告訴你祖父祖母,你不必管了。”
“多謝父親。”白凝輝盈盈再拜。
白知行托起她的手,眼中隱有淚花。若去建州,父女今生恐怕再難見面。他拍了拍女兒的手背,再三叮囑,“你舅母疼愛你,但你萬不可像在家中一樣任性。做人要留三分餘地,受委屈要自我排解,千萬別悶出病來……”
白凝輝一連點頭,心內既暖又澀,“您還把我當孩子。”
白知行感慨道:“無論多大,你在我眼裡就是個孩子。”他微微笑,記得她呱呱墜地的時候,記得她第一次喊父親自己的欣喜,記得她人小鬼大蒙著眼睛從後衙偷偷瞧他。分明還是不久前的事,時間一晃就變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而現在不復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