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二日,閒了一整天的第九期步兵科學員們這才終於有了自以為的用武之地。
步炮協同。
按照演習的規定,常規步兵與炮兵協同作戰。
步炮協同進攻時,步兵應該在火炮彈著點後方五百米左右,當炮彈炸響之後,步兵協同向前衝鋒。
這一點倒是與日軍常用的炮兵轟完步兵衝的簡單戰術大同小異。
至於所發的炮彈,反正都是空包彈,近距離尚且沒什麼殺傷威力,更別提遠隔著五百米的距離了。
所以在協同的步兵學員們的臉上看不到任何的慎重之色,空爆彈的爆炸在他們看來倒更像是夜晚絢麗的煙花,一個個只是鬆散地端著步槍,在後方以毫無秩序的隊形向前摸進著,再裝模作樣地將手中的空爆彈朝著預定的西軍敵方陣地打完,然後便順利地“佔領了”西軍的陣地。
果然是所謂的演習。
就像是一早安排好了曲目的大戲。
按部就班的協同。
鬆散玩鬧似的進攻。
最後更是以戲劇化的方式結尾,鬆散的東軍順利地佔領了幾乎毫無反抗的西軍陣地。
這讓周衛國在恍惚之中感慨,這與小孩子玩過家家又有什麼區別?
或許也有區別,無非是規模更大,人員更多。
偏偏一個個以成人的智慧,玩起這稚嫩的孩童遊戲,又不覺得羞愧,反倒是依然自得地歡躍著。
正如此刻佔領了西軍陣地的東軍學員們那樣,一個個甚至將步槍舉過頭頂,興奮地歡呼。
真不知道這些傢伙到底是怎麼想的。
對於周衛國而言,縱然是前世的鬧劇重新上演,但心底的怒火還是按捺不住,他的臉色因此變得鐵青。
擅長察言觀色的孫鑫璞立馬注意到問題,他湊過來問道:“衛國,怎麼了?”
周衛國譏諷道:“這仗打得真有意思,簡直如同兒戲。”
孫鑫璞笑道:“畢竟是軍事演習,大家手上用的也都不是真玩意兒,所以誰都沒有太當真,這是軍校演習的老傳統了,衛國,你又何必較真兒呢?”
周衛國道:“鑫璞,你想過沒有,咱們進行軍事演習的原本目的是什麼?自然是想以模擬出真實戰場上的殘酷,讓學員們提前認識到戰爭的慘烈與肅穆,絕對不能兒戲。
他現在的情況你也看到了,這分明是起了反作用。
或許這一場演習下來,那些天真的學員們還真以為真實戰場是這個模樣呢!”
孫鑫璞沒有真正的上過戰場,但是作為復興社的精英,他與日軍間諜打過不少交道,生死危機經歷過不少。
可相對於炮火不長眼的真實戰場,孫鑫璞很清楚自己在復興社所為不過是小打小鬧。
如此想來,也難怪周衛國憤怒,眼前的演習實在是太過兒戲了。
“衛國,你上過戰場?”
“是,一二八事變的時候,我們學校組織給十九路軍的將士們送慰問品,當時慰問品送不上去,我就約了幾個同學趕到了前線陣地,曾經親眼見識過戰爭的殘酷。”
周衛國當然不會告訴孫鑫璞,自己在青雲路陣地上親手殺了好些個鬼子。
“那到底是怎樣的情形?”孫鑫璞忍不住問道,儘管他可以想到,但終究不如親眼目睹。
周衛國沉默了片刻,正色道:“真正的戰場,並非我們以為的征戰沙場,馬革裹屍的豪壯,而是一場大悲劇,如同地獄般的情形隨處可見,但凡有懈怠和視為兒戲者,等待他們的只有一種結局,那就是死亡。”
這番話語說得異常沉重,孫鑫璞不得不重視起來。
在鋤奸行動之中,周衛國對日諜表現出來的兇狠和殘酷,甚至讓孫鑫璞都為之側目。
就是這樣兇殘的狠人,在談起真實戰場的殘酷之時,回憶的神色之中竟是帶有駭然。
孫鑫璞難以想象真實的戰場到底有多麼慘烈了。
“夠了,既然演習任務已經完成,就返回營地休息去吧,看你們這一個個的樣子,真以為這場勝利是你們以真實水平打出來的?告訴你們,這不過是西軍賞給你們的甜頭,就你們現在這副樣子,一旦上了真實的戰場,會被吞的連骨頭渣滓都不剩下。”
“就這也敢自以為是黃埔精英?我看你們就是玩過家家的孩童。”
“一個個已經愚蠢的無可救藥了。”
營長孫鑫璞突然的怒吼,將依舊沉浸在佔領陣地的喜悅之中的學員們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