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層淡淡的煙氣,所見的一切常常是朦朧的、扭曲的、顫抖的,只要你夠仔細,你便能常常發覺到,這種純屬大自然的美是無處不存在著的。
大柱子牽著牛,遠遠地由草地裡趟過來,一直來到了江邊。
這地方搭有沿江的棚駕,專供客商歇腳候船所用,然而也許時間太早的關係,整個棚子冷清不見幾個人。
兩個乞兒,蜷身在長板凳上睡覺。一個作早市的夥計,正用打溼的稻草蘸著熱水在擦洗爐灶桌椅,那邊一個老嬤嬤扇著巴蕉扇子在升爐子,冒起來的黃煙足有幾丈高,大好的空氣都被她弄混濁了。
大柱子牽著牛來到了附近。
正在擦爐灶的夥計看見他,齜牙笑道:“嘿!看誰來了,大柱子這麼早就來放牛了!”
扇扇子的老婆婆抬頭看了他一眼沒搭腔,低下頭繼續升她的爐子。
大柱子來到了近前,看見了那個夥計,敢情他們原來認識,見狀笑道:“二錘,你在這裡呀!”
被稱為“二錘”的那個夥計嘿嘿笑道:“可不是嗎?要吃什麼嗎?太早了,燒餅烤上了,還是過一會才出爐!”
大柱子道:“不急,我只是來接我三叔,啊!對了,你看見渡船來過沒有?”
二錘道:“早著呢!第一班船也要大半個時辰才到呢!”
大柱子聽說還沒船來過,心裡倒是安了。
二錘道:“你不在地裡幹活,到這裡幹什麼?”
大柱子道:“地裡土都翻了,只等著老天爺賜一場大雨,來年就好下莊稼了!”
二錘一面幹他的活兒,一面搭訕著道:“不知道你還有個老叔,他從哪裡來,是幹什麼的?”
大柱子心裡一動,道:“我三叔是個瞎子……”
“噢!是個瞎子?”
大柱子點頭道:“是呀!你看見過這個人沒有?”
二錘怔了一下道:“你老叔多大了?五十來歲,穿個黑大褂,手裡拿個白木頭棍,嘴裡怪腔怪味地吹個笛子?”
大柱子一驚心說道:“糟了!”
他趕忙道:“對對對……就是這個人,咦,你怎麼知道?”
二錘嘻嘻一笑道:“傻小子,你來晚了,你老叔昨天夜裡就來了,一個人來回在這裡走了好幾趟,吹的那個笛子都快把人給煩死了。”
大柱子急得瞪大了兩隻眼道:“糟了,你知不知道他上哪去了?”
二錘道:“這個,好像聽見他在問路,至於去什麼地方我就不知道了。”
大柱子急道:“他問什麼地方?”
二錘搖著頭道:“那誰知道呀!人又多,他又不是問我,反正我想也走不了,瞎子他還能跑多遠?”
大柱子發了一陣子傻,還不死心地道:“他問誰?你知道吧?”
“不知道!”二錘道:“天都黑了,誰能看這麼清楚,你到別處問問去吧,也許有人知道。”
大柱子嘆了一口氣,一聲不響地站起來走出去,牽起了他的牛。
二錘大聲道:“多打聽打聽,一定有人看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