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香堤反覆告訴自己,確定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設,便連忙住距離聖馬可教堂最近的那個碼頭奔去。
臨水邊的房子牆壁剝落得斑斑駁駁,走在這裡看不見絲毫陽光,天空像彩筆一抹,好像你看見了似的近,卻又遙遠得觸控不到。
裴香堤急著趕往碼頭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好像迷路了。雨絲慢慢落下,她看見一個寂靜的小院場,一條條小溪道,許多媚麗的焰式長窗,許多風蝕雨浸的雕樑畫棟,經過一個個燈火暈黃的咖啡館,宛如迷宮。
裴香堤感覺自己像被困在迷宮裡,她越是想要找尋嚴肇雎,碼頭的方向就越是躲匿在不知名的方向,把她折騰得暈頭轉向。
雨絲綿密得不象話,不消須臾,她額前的發已經墜滿了水珠,拍打在她的臉上,竊取了她的溫度。
走了一整天,她不覺得累,然而追逐著潛藏內心的渴望,她才發現自己的步伐有多蹣跚。
「嚴肇雎,你在哪裡,嚴肇雎──」她對自己發惱,也惱著他,不知怎的,眼眶裡霎時盈滿了淚水,無助的望著陌生的威尼斯。
有一點怕,有一點感傷,生怕自己就要錯過他的等待。
忽地,耳邊隱約聽聞船伕的歌聲,隔著幾排屋舍遠遠傳來,裴香堤循著歌聲、循著水道,越過了蜿蜒的巷道,在歌聲暫歇之前,她總算找到了碼頭。
碼頭上,無聲地浮來一隻黑色的貢多拉船,她欣喜的以為會見到嚴肇雎,卻發現四周只有她和一個戴了草帽的船伕,並沒有嚴肇雎的等待。
「你騙我,你騙我……是你說要不見不散的……」她失望的呢喃。
風從她臉龐掠過冰涼,她蹲下身子,滿是落寞。
許久,裴香堤站起身,正當她以為碼頭只剩下孤獨的自己時,一束鮮花突地湊到她面前,隨即一個溫暖的擁抱自她身後而來。
她噙著失望的淚,驚訝的回頭一瞧,映入眼簾的竟是那熟悉的笑容。
「有人遲到了。」嚴肇雎笑著說。
「你……」她激動的梗著話語,「你、你這可惡的人!」她撲上去捶打他的肩膀,眼淚再也控制不住的落下。
可惡,為什麼要這樣?可惡、可惡……為什麼要讓她來了見不到他,想走了才突然出現?難道他不知道,這會讓她毫無招架之力嗎?
嚴肇雎對於這一切全數接納,他吻了吻她冰涼的發,感覺自己內心的某處也在發出嘆息,似是感謝她終於來了。
「我很高興妳來了,昨天惹妳不快,我道歉。」
「你……」她忍著哽咽,激動的伏在他胸口。
每每見到他,她就會情緒失控,她知道自己已經喜歡上這個偶然相逢的男人,卻不知道他是否也一樣喜歡她。
「你……喜歡我嗎?」她孤注一擲。
嚴肇雎捧起她的臉,落下肯定的一吻。
昨天他告訴自己,只要她願意來赴約,從今爾後,他就不再輕易放手,要把她永遠留在自己身邊。
裴香堤糾結的眉心舒坦了,得到他的喜歡,她高興的又哭又笑。
「搭船嗎?」帶著草帽的船伕用義大利文問了話。
他握緊她的手,「今天我似乎錯過了一輩子都數不清的船,現在,我不想再錯過這一次。」
在他的帶領下,他們搭上了貢多拉船。黑色的貢多拉船,腥紅的墊子,高翹的船頭上插著一枝玫瑰花。才上了船,雨就停了,他們並肩坐在船上,任船伕帶著他倆悠遊在水道上。
裴香堤一手捧著嚴肇雎送的花束,一手被緊握在他的掌心之中,倚在他的胸膛,所有的語言彷佛都是多餘。
不甘心兩人眼中只有彼此,船伕像是競賽一樣,誇張地大幅度搖著木槳,翹起的船頭隨著水波一低一高,同時他還放聲高唱那早被義大利演唱家唱成國歌的曲目。
每到水巷的轉彎之處,船伕總會停下歌聲長嘯一聲,以防止逆向的兩隻船相撞。
嚴肇雎接替起船伕的歌唱,在她耳邊輕輕的哼著,她側望著他,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二十多個年頭,心情從來沒有這樣悸動過,他的眉眼、他的笑容,他的低唱、他的說話,還有那溫柔底下的神秘,這一切珍貴的寶物在她面前顯現,讓她急於想要抓取。
裴香堤掙開他的牽握,像個孩子似的張伸出手,急於碰觸眼前的他確認真實,他順勢啃咬著她冰涼的手指,親暱得像是情人。
說喜歡已經不足以描述一切,裴香堤縮緊雙臂的抱緊他,生怕他會消失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