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的勁頭，賀衝雨在這間房裡好轉了許多，便也一直沒再挪動過。而“成親”另一方的賀安卻還是這麼多年來第二次再踏入這個房間。

當賀安進門時賀衝雨正靠在床上。他的眸光很亮，臉色也很不錯。但不論是他還是賀安都知道，這不過是一個好看的表象罷了。

賀衝雨對著要對他行禮的賀安擺了擺手，示意對方不要多禮。

“賀安。”他輕咳了一聲，嗓音沙啞至極。賀衝雨也不多做廢話，從袖中掏出一張紙來遞給賀安，“賀安，這是你的身契。”

“多謝公子。”賀安雙手將身契接過。

屋外的雨一直沒有停歇，在噼裡啪啦的雨聲中賀衝雨本就虛弱的聲音更讓人聽不分明。

“賀安，是我該多謝你。”賀衝雨衝他扯開一個笑容，笑容疏淡，“賀家不能長久了，你早些走吧。”

賀安一愣：“大公子……”

賀衝雨卻是擺擺手，有些疲累的道：“你走罷，幫我尋我爺爺來。”

這天晚上，雨才方停，正院就傳來了大公子已逝的訊息。

賀安握著隨訊息一同而來的一張地契，離開了披滿白幔的賀府。

賀衝雨臨終前對賀安唯一的安排，就是讓他即刻離開賀府。

…

公雞谷甘夙離開的第五年

賀安當年沒有及時治療，在臉上留了一道深疤之外他的右眼到底還是盲了。

而這一年，賀府也真如賀衝雨臨終所言一般轟然倒塌了。

那年賀安離開賀家之後就在賀府桃花林旁的一個小院子住了下來。

這是賀衝雨贈給他的，在賀衝雨去世之後才交到他的手上，讓人無從拒絕。

當年拿到身契時，賀安本想著四處走走，說不定會有機緣就能碰到咕咕呢。不過當他拿到地契時，稍作猶豫還是在這桃林旁住下了，從此再未離開過。

咕咕化形之後說不定還能記得這裡。賀安這樣想著，便一邊養著花草一邊靜心待著。不過極愛小動物的賀安卻再沒養過雞和貓。

當賀府真的倒了之後，賀安當仁不讓的收養了本是被賀府養育著的賀家旁系孤兒。他當年失了雙慈成為孤兒之後便是被賀府收養了，此時也就當是報恩了。

獨自住了許多年又養了一隻挑食公雞的賀安做飯手藝十分好，那些小孩兒們也都被他養的白白胖胖。賀安也只將自己能教的都教給他們，並不圖他們的回報。

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許殺傷烹食雞。

而這些被賀安養大的孩子，也都不管公雞叫雞，只是喚作“司晨大人”。

…

公雞谷甘夙離開的第五十年

被賀安養大的孩子一個個長大了，又有一個個賀家的孤兒被他接進了桃花林旁的小院撫養長大。

這一年賀安偶然碰到了一個家鄉的少年，偶然之下才知曉他的父母去世並非因為天災，而是*。得知這件事的賀安愣了很久，甚至有很長一段時間對著院中的孩子也不復往日的關懷。

已經年近百歲的賀安在一天夜晚獨飲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接回一個賀家的孤兒，在這個孩子之前已經有將近一年沒有接過孤兒了。從那之後，賀安撫養的孤兒就不再限於賀家的子孫。

喝了一夜酒的賀安終於想通，如今賀衝雨與賀家家主也都化作飛灰，這些孩子不過是同樣姓賀的普通人罷了。

…

公雞谷甘夙離開的第九十八年

賀安如今被稱為安先生，他已養大了不知多少孤兒，成為了遠近聞名的大善人。

賀安這幾年一直獨自住在這小院中，養養花種種草，喝喝小酒。

他沒什麼喜好，只喜歡一道甜品，叫做玉容桃花淚。每日都會自己熬製。那桃花淚也都是取自旁邊的桃花林中。

年紀越大，人就越愛懷舊，但賀安記憶最深的，還是他與一隻雞獨自住在賀府偏僻的小院中的那段日子。

那大概是賀安這輩子最無憂無慮自由自在的生活。而後來，卻總有著這樣那樣的事情讓人不得安寧。

賀安唯一覺得遺憾的就是，他大概來不及見到咕咕化形了。

他的咕咕，如果化形，一定是頂漂亮的。

可惜他啊，已經太老了，沒有幾年好活了。

也不知下輩子會不會碰到咕咕？不過他化了人形，大概自己也認不得了罷。

老人家啊，就是這麼愛想東想西。

賀安曬著太陽，就這麼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