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柳笑笑答道,“鴿子都吃了。”
方青意外道,“誰吃了?怎麼吃了?”
柳定澤笑道,“前日下人給你端的燉盅不是鴿子麼,那就是笑笑養的鴿子。”
方青不得不詫異,她剛將鴿子領回家時,不過還是雛鳥。幾乎可以說是一點一點養大的,為了它們女兒每日都要去一回後院,一待就是許久。那樣歡喜的鴿子,竟說不要就不要,說殺就殺。不知為何,心底有些冷,“為何要吃了它們?”
“不喜歡了,就不要了。爹爹說的,不喜歡的就不要留著,留著礙眼。”柳笑笑正說著話,手指猛然刺痛,低頭一看,竟被枯枝刺傷了。
柳定澤快步上前,將她手指握住,瞧也未瞧那枯枝,對下人說道,“把這裡的草木都清理乾淨,不要留。”
方青說道,“以前玩時也沒弄傷過,這些草木長出不易,何必全都剷除。”
柳笑笑皺眉道,“它刺傷我了。”
“你自己玩時不小心,為何要怪責它。除了這一叢,往後你若不小心,去別的地方也得傷著。難道不是應當先自己反省,反而要怪責旁物,這實在要不得。”
柳笑笑被母親一駁,心裡不高興,趴在父親肩上埋臉不語。柳定澤拍拍她後背,笑道,“笑笑要聽孃的話,不要鬧脾氣。”
那小人置氣道,“笑笑不要聽,娘只關心這些花花草草,不關心笑笑。”
方青瞧著女兒還有柳定澤,忽然覺得女兒的脾氣好似越來越大了。不喜歡的便以除去為第一手段,實在讓人心底生寒。她又想起當初女兒養兔子,開始每日勤懇餵養,可有一日和小玩伴一同去餵食,兔子卻先吃了那玩伴遞去的菜。翌日,女兒就將兔子丟給了廚房。
想的越多,方青心裡就越涼。
此時柳定澤已說道,“那就把它們都鏟個乾淨吧,誰讓它們傷了笑笑。”
柳笑笑這時才展顏,“還是爹爹好。”
方青愣神看著,總覺得……好像有一顆種子,在慢慢變質了,再不復往昔美好。
柳定澤見她發呆,還以為她在意女兒沒聽她的,笑道,“跟女兒較勁做什麼,她喜歡怎麼做,就讓她做好了。”
方青稍稍回神,說道,“這些不能動。”
柳笑笑擰眉,“娘。”
方青淡聲,“你若除了,我還會再種。”
柳笑笑氣道,“那我就再掘地三尺鏟乾淨!”
“那我便再種。”
柳笑笑簡直要氣瘋了,柳定澤見方青不知為何跟女兒執拗起來,這模樣分明是生氣了,說道,“笑笑不許跟你娘這麼說話。”
她又惱又不敢發作,咬咬牙又趴了回去,娘是壞人,爹爹總是不偏幫她。
方青看了看柳定澤,沒有多言,轉身走了。
柳定澤讓嬤嬤帶著女兒去大夫那上藥,跟上方青步子。回到房中,見她仍不說話,捉了她的手笑道,“你方才在氣什麼?”
方青默然稍許,才道,“不是氣,是害怕。”她看著眼前人,說道,“笑笑越來越像你了,我怕。”
柳定澤無奈道,“像我有什麼不好?”
“不好,一點也不好。”方青說道,“四郎如今是什麼性子,你自己當真不清楚麼?你待我好,待笑笑好,待柳家上下都很好,可你對別人如何,我稍聽幾句,都知道別人怎麼說你的,心狠手辣,您知道麼?”
柳定澤氣息微屏,又道,“不要對我用‘您’。”這個詞生分,他不喜,“青青,人善被人欺的道理,沒有人比我更懂。如今我恢復心智,還要我如往日痴傻那樣,我做不到。”
“不求你像那時待人,可也不能存了狠毒之心呀,否則遲早有一日,要有人不滿的。如今有整個柳家撐腰,別人才不敢動你,可日後呢?”
柳定澤不願聽這些,也不願和她爭執,“有孕之人多愁心,你先歇歇吧,我去看笑笑。”
方青反握他的手,可那手還是從掌中抽離,不留半點遲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