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雅婉轉。
過了一會,琴聲也轉柔和,兩音忽高忽低,驀地裡琴韻簫聲陡變,便如有七八具瑤琴、七八支洞簫同時在奏樂一般。
琴簫之聲雖然極盡繁複變幻,每個聲音卻又抑揚頓挫,悅耳動心。
令狐沖只聽得血脈賁張,忍不住便要站起身來,又聽了一會,琴簫之聲又是一變,簫聲變了主調,那七絃琴只是玎玎璫璫的伴奏,但簫聲卻愈來愈高。
令狐沖心中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陣酸楚,側頭看儀琳時,只見她淚水正涔涔而下。
突然間錚的一聲急響,琴音立止,簫聲也即住了。
霎時間四下裡一片寂靜,唯見明月當空,樹影在地。
只聽一人緩緩說道:“劉賢弟,你我今日斃命於此,那也是大數使然,只是愚兄未能及早出手,若非有俠義之士相助,真的差一點就要累得你家眷弟子盡數殉難,愚兄心下實是不安。”
另一個道:“你我肝膽相照,還說這些話幹麼……”
儀琳聽到他的口音,心念一動,在令狐沖耳邊低聲道:“是劉正風師叔。”
他二人於劉正風府中所發生大事,絕無半點知聞,忽見劉正風在這曠野中出現,另一人又說甚麼“你我今日斃命於此”,甚麼“差一點家眷弟子盡數殉難”,自都驚訝不已。
只聽劉正風續道:“人生莫不有死,得一知己,死亦無憾。”
另一人道:“劉賢弟,聽你簫中之意,卻留有餘地,莫不是真的還放不下,想要另有遺憾嗎?”
劉正風長嘆一聲,道:“曲大哥猜得不錯,過去種種雖是轉眼成空。但你我如今尚沒有脫離五嶽劍派追擊,尚還有日月神教那一邊又不知會如何看待你我。如果單只是你我還罷了,你的孫女,還有我的全家,可均是受了你我兩人的連累。如今也不知道他們具體如何,日後更不知道他們如何生存,這讓我著實無法安心。自然明知眼下自身必死,卻也無法死得安然。”
曲洋道:“也罷,今日之事也有愚兄的過失。愚兄早已伏在屋頂,本該及早出手,只是料想賢弟不願為我之故,與五嶽劍派的故人傷了和氣,又想到愚兄曾為賢弟立下重誓,決不傷害俠義道中人士,是以遲遲不發,又誰知嵩山派為五嶽盟主,下手竟如此毒辣。倒是你我託了神秘人之故,故而因此脫身。若神秘人真心助你我兩人,自然會將劉賢弟家人一併救出吧。”
劉正風半晌不語,長長嘆了口氣,說道:“若是如此便再好不過。我想若我家人俱安的話,神秘人必然還會現身於我等兩人面前的吧,我等死前便好好拜謝於他。若還能把家人託付於他,也便最好不過了。倒是那些嵩山派……此輩俗人,怎懂得你我以音律相交的高情雅緻?他們以常情猜度,自是料定你我結交,將大不利於五嶽劍派與俠義道。唉,他們不懂,須也怪他們不得。曲大哥,你是大椎穴受傷,震動了心脈?”
曲洋道:“正是,嵩山派內功果然厲害,沒料到我背上挺受了這一擊,內力所及,居然將你的心脈也震斷了。早知賢弟也是不免,那一叢黑血神針倒也不必再發了,多傷無辜,於事無補。幸好針上並沒喂毒。”
令狐沖聽得“黑血神針”四字,心頭一震:“這人曾救我性命,難道他竟是魔教中的高手?劉師叔又怎會和他結交?”
劉正風輕輕一笑,說道:“但你我卻也因此而得再合奏一曲,從今而後,世上再也無此琴簫之音了。”
曲洋一聲長嘆,說道:“昔日嵇康臨刑,撫琴一曲,嘆息《廣陵散》從此絕響。嘿嘿,《廣陵散》**精妙,又怎及得上咱們這一曲《笑傲江湖》?只是當年嵇康的心情,卻也和你我一般。”
劉正風笑道:“曲大哥剛才還甚達觀,卻又如何執著起來?你我今晚合奏,將這一曲《笑傲江湖》發揮得淋漓盡致。世上已有過了這一曲,你我已奏過了這一曲,人生於世,夫復何恨?”
曲洋輕輕拍掌道:“賢弟說得不錯。”
過得一會,卻又嘆了口氣。
劉正風道:“大哥卻又為何嘆息?啊,是了,定然是放心不下非非,就如同我尚放不下家人一般。”
儀琳心念一動:“非非,就是那個非非?”
果然聽得曲非煙的聲音說道:“爺爺,你和劉公公慢慢養好了傷,咱們去將嵩山派的惡徒一個個斬盡殺絕!”
猛聽山壁後傳來一聲長笑。
笑聲未絕,山壁後竄出一個黑影,青光閃動,一人站在曲洋與劉正風身前,手持長劍。
曲洋、劉正風、曲非煙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