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需熱食也!”
眾人默然一笑,心領神會。
當下,四人入內。
室中已掌燈,淡淡芥香盈浮於室。
烏桃矮案前,身著大紅輕紗的紅筱正伏著身子燃香,身姿婉約、窈窕婀娜,趙愈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郭璞重重一聲咳嗽。紅筱徐徐回首,見四人聯袂而至,心知他們必有正事,便引著織素悄然離去,臨走時,斜掠趙愈一眼。趙愈渾身一個激淋,縮了縮頭,不敢與其對視。
薛恭將食盒揭開,擺上兩碟醬兔肉,一碟不知名的野果,以及兩碟小野菜,倒了三盅劣酒,劉濃有諾在身,以茶代酒。
兔肉醬的極重,辛辣而爽口,劉濃喜食,接連吃了好幾塊,北地艱辛,即便是他,終日也是粗糧飯菜,填飽肚子便可。
郭璞捏起最後一塊兔肉,一絲絲的啃,面上神情極其愜意,淺淺啄了一口酒,哈出一口氣,笑道:“回稟郎君,由南至北眾塢,郭璞已然逐一盡訪,南北之道,想必無憂也!孤峰嶺匪首孔煒,卻有一求。”
“何求?”劉濃用絲巾抹了抹手,抿了口茶。
郭璞道:“其人,欲以馬匹一百,換糧三千石。”說著,瞅了瞅薛恭,又道:“郭璞至孤峰嶺時,眾匪已行殺馬。”
“唉……”
薛恭把酒碗一頓,長長一嘆,側然道:“暴殄天物皆因無粟可食,其奈何哉!上蔡缺馬,換馬亦可,然,而今田粟尚未收,糧從何來?”
郭璞淡然一笑,看了一眼趙固,淡聲道:“郎君,依郭璞度之,其意必不在換糧,若行換糧,何需捨近求遠?”
趙固揚了揚眉,捉著酒杯默飲。
薛恭稍作一思,也明其中究理,沉聲道:“若是其意不在糧,所為何來?莫非,意在上蔡?府君,此事切不可為,孤峰嶺聚匪兩千有餘,非同流民,皆乃兇悍之輩,往年一旦缺糧,便肆掠村野。而我上蔡百事方興,人心尚未靖穩,秋收又將至,興許胡騎也會聞風而至。若是此時接納,弊過於利也!”
劉濃劍眉微皺,拇指輕釦著食指,暗暗沉吟,一時未決。
郭璞嗡聲道:“昔日不投,今方起意,其為何哉?其一,當在糧盡,而佐近已無民可搶,故而,只得求活;其二,當為見機行事,借路入上蔡,若我上蔡勢大便投,若非,搶糧而走!興許,尚可取我等而代之!”言罷,嘿嘿冷笑。
“樸!”
劉濃拂了拂袍擺,發出一聲輕響,而後,笑道:“翟氏莊園尚存糧五千石,可換糧與他。若其意真欲來投,上蔡不拒!”
“府君三思!”
薛恭赫了一跳,當即起身,朝著劉濃沉沉一揖,朗聲道:“府君,即便缺馬,何不待秋收畢時?屆時,再引其來附,縱使其人存有二心,我等亦可從容內控!而非此時,人心惴惴之下,恐生事端!”
“非也,郎君所謀深遠也!”
郭璞眼亮若星,聲音沉長綿穩:“而今,我上蔡境內,萬民播種之事,北地已然盡知,又恰逢大豐之年,裸粟於野,不知幾人見勢起意!虎視眈眈,其欲逐逐,慾壑難填之下,我等若避,必為眾欲分噬。莫若將勢就勢,納入其中,從而遙鎮諸方!”
一語落畢,擺目橫視,鏘鏘生威。
趙愈手中酒杯一抖,酒水灑滿手背。
劉濃環掃眾人,漫不經心的掠過趙愈,郭璞所言在理,即將豐收的上蔡便若甜美的果實,不知多少人暗中窺視,與其滋意難填,莫若將計就計,當即作決:“便如此!若其率部來投,控于軍營,卸甲卻兵,不令其出!若生異意,即弒無赦!”
“諾!”
郭璞一揖及地。
薛恭眉頭一陣疾跳,心思轉來轉去,終是一聲暗歎,揖道:“府君之慮,確屬正理!裸粟於野而他人飢,必生異禍!”言罷,瞥了瞥趙愈,挪了挪腿,離他稍遠一些。
劉濃淡淡一笑,舉起茶盞邀飲。
郭璞與薛恭對了下眼神,舉碗就飲。
趙愈眉梢顫了幾顫,舉起酒碗,靠唇又止,幾番反覆,終是沉沉一頓酒碗,揖道:“劉殄虜,趙氏,絕無此意也!”
“然也!”
郭璞大點其頭,雙手攬酒,一飲而盡,挑了挑眉,故意道:“趙氏乃良善之輩也,固始縣存糧若干,豈會覬覦上蔡些許粟米。”說著,右手攀上趙愈的肩頭,吐著渾濁酒氣,笑道:“豫路,若行換馬,上蔡軍糧堪憂,不知,令尊可否……”
“可也!”
淡淡的一句話,驚怔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