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踏黃沙,滾不休。
仇人相見,中赤紅。
支屈六一見曲平,神情驀然一怔,眯著眼睛細辯,隨即揚著雙刀,大笑:“吾當乃者何人,原是昔日刀下亡魂!曲氏已然盡絕,汝為何尚做孤鬼!”
曲平懶得與其多言,縱起丈二劍槊與支屈六戰作一團。曲平乃是馬術世家,劍槊正當其強,只見寒光成面,疾揮狂舞,橫挑斜刺,劍劍不離支屈六那碩大的頭顱。
石勒十八騎未有弱者,支屈六也當真了得,其人身材雖是雄壯,卻並不遲鈍,騰挪於馬上,翻飛著如蝶雙刀,與曲平戰得不可開交。
“嗵嗵嗵……”
戰鼓狂擂。
“蹄它,蹄它……”
飛雪不安的踏著蹄,劉濃遠遠掠陣,心中七上八下,劍眉緊皺,刀唇抿鋒,暗暗捏著一把汗,此番纏鬥,非同荀娘子那般眨眼之間便已分勝負,但見馬頭銜馬尾,槊來複刀往,二人鬥得旗鼓相當。
“漢奴受死!”
驀地,只見支屈六勒馬斜斬一刀,順著曲平槊鋒往下切,曲平暴起一聲狂吼,猛力一蕩槊身,巨大的震盪之力瞬間把支屈六單刀盪開,趁勢迎頭一砸!
“鏘!”
支屈六以另一刀,險險架住劍槊。一擊之後,曲平好似力竭,縱馬斜奔。支屈六大喜,揮刀便追。焉知曲平乃是故意示弱,待其奔來,拖起劍槊反手一砸。
“鏘!”
支屈六雙刀架槊,奈何這一擊,乃攜勢而下,砸得支屈六虎口生疼,胸中之氣,亂翻亂滾。曲平縱馬再走,跳出兩丈外,反身又是一槊。
“鏘!”
“鏘鏘鏘!”
接二連三的攜鋒順勢狂砸,一寸長一寸強盡顯無疑。不多時,支屈六便已招架不住,縱馬欲進,卻被劍槊砸得前進不得,後退不得。
“胡僚授首!”
八砸之後,曲平豹眼圓瞪,丈二劍槊傾力一砸,砸飛支屈六雙刀,順勢一削。
“唰!”
頭飛!
曲平縱馬奔頭,將手一揚,捉頭而走。直直奔至劉濃面前,將頭顱往天上一拋,斜挺劍槊插頭,闔首道:“小郎君,曲平,幸不辱命!”
“壯哉!!”
“威武哉!!!”
鼓聲,吼聲,暴響如雷。
“真乃勇將也,冠絕三軍,當如是乎……”
韓潛神情大喜,拖馬揚槍,當即便命壯士擂鼓,趁著士氣如虹之時,一鼓作氣,衝破虎牢關,直抵陣留,背擊石勒。
“韓折衝,我等已殺盡胡卒,唯願請降也!!”
便在此時,關牆上傳出一聲大叫,隨即,牆上撲簌簌滾下一堆帶血人頭。
……
陳留。
大風起兮雲飛揚,四野蒼茫,槍林鐵甲魂已喪。祖逖孤立於高臺,手按腰劍,虎目環視諸方。三十里黃沙漫天,宛若修羅場。在此黃沙陣中,鐵陣往來,攪殺不休。
“報……回稟將軍,左翼瀕危,祖渙將軍求援……”
祖逖冷聲道:“令其陣守,若退後一步,當卻其首!”
“報……回稟將軍,前鋒受阻,夔安率輕騎一萬,突入郗將軍弩陣中!”
祖逖眉頭緊皺,嗡聲道:“命前鋒原地固守,與左翼襟連,命韓續率騎五千,驅逐夔安輕騎!”
“報……回稟將軍,右翼漸潰,石虎率鐵騎兩萬,圍困前鋒!郗將軍帳下李閎欲救前鋒,遭遇石勒三千具裝騎!”
“鏘!”
祖逖拔劍出鞘,高聲叫道:“命後軍斜挺,勿顧右翼,直插前鋒,中軍抵前……”
駱隆大驚,奔至祖逖身前,揖道:“將軍,中軍豈可抵前?莫若死守,以待韓潛回援!”
“嘿嘿……”
祖逖冷冷一笑,疾步竄下高臺,翻身上馬,放聲道:“石勒欲取祖逖之首,亦非一朝一夕。兵如水勢,水無常態,兵無常形。若只知守,不知攻,必敗無疑!狹路相逢,勇者勝!三軍,隨我衝陣!!”言罷,拍馬衝入黃沙陣。
“狹路相逢,勇者勝!”
“將軍!!”
“將軍,吾尚在矣!!!”
祖逖飛揚於大風中,但凡將旗所向,從者浪湧。殘卒自血水中爬起,蹣跚從附;獨目者咬斷敵人喉嚨,瞪著孔洞,提著斷刀,狂叫追隨;斷腿者,柱刀作腿,奔向將旗……
“嗚,嗚……”
號角,號角起於九天之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