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笑。
當下,劉濃紮營於塢外,小住一日,恰逢韓潛歸來,因洛陽戰功,韓潛現為屯騎校尉,若論軍階尚在劉濃之上。二人擺以茶酒,對膝終宵,縱論世事,韓潛不擅酒,卻飲得酩酊大醉,晝復亦未醒。劉濃有諾在身,不可飲酒,故得清醒。
次日,引軍入廬江。
雪至廬江頓止,縱穿廬江郡,滿眼所見與往昔一致,流民求食於野,混亂不堪。而今,廬江郡守乃是王敦族弟王敞,其人身兼多職,卻從未蒞臨江北,是為遙鎮。
待至歷陽郡,豁然一變,秩序井然,村落聞雞犬,林前復歌聲。袁耽率軍踏馬來迎,高冠寬袍起伏飄飛,少年郎神采奕奕,正是攜風得意馬蹄疾。因其治歷陽有功,現為歷陽郡守。
一者南迴,一者北迎,對穿於官道中。
“瞻簀!!”
“彥道!”
雖然隔得極遠,但兩人一眼便看見了彼此。袁耽揮著手,斥著馬,奔向劉濃。待兩廂一匯,歪著腦袋把劉濃細細一陣辯,嘴角一裂,哈哈笑道:“不美,不美,華亭美鶴已然不美,至此而後,袁耽再不心懼也!”
劉濃控著飛雪,慢蹄踏步,故作不知,側首笑道:“所懼在何?”
袁耽正色道:“瞻簀莫非不知?每當與君同行於道,袁耽皆心存怯怯也。若問何故,當在美人之目盡顧於美鶴,何曾識得袁彥道?”說著,哀聲嘆氣不絕。
“彥道此言,令劉濃愧矣,愧煞人矣……哈,哈哈……”
劉濃放聲長笑,二人闊別經年,情誼半分不淺,卻更為濃郁。
袁耽也朗朗縱笑,少年郎初涉仕政,經歷幾多人心擅變,與年前相較大有不同,更顯穩重與內斂,不時打量著劉濃,暗道:瞻簀居北,大不易矣!年前之瞻簀,便若玉樹秀風,美而華彰。而今之瞻簀,若玉藏匣,神氣內秀,憑增幾許氣度,巍峨若山。
倆人並肩行騎,劉濃問及謝奕與褚裒。
袁耽眉毛一挑,笑道:“季野尚在吳王府,無奕現拜晉陵太守,兼任鎮北軍步兵校尉。月前,已與阮氏女郎阮容蒂結連理。成婚之日,無奕尚且思念瞻簀,對月長嘆,扼腕不已。君可知何故?”
“莫非,復提指腹為婚也?”劉濃想起了謝奕,滿臉笑容,倏爾又思及謝奕昔日所言,禁不住摸了摸鼻子,心中卻一陣柔軟,思緒飛入了華亭,暗道:聽聞綠蘿所出,乃是大胖小子,小子命好,將討才女為妻……唉,其父多勞……
“哈哈……”
袁耽樂不可支,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伏在馬背上喘了一陣,指著劉濃,歪嘴笑道:“然而非也,無奕確曾提及此事。然則,無奕所憂者,卻並非此事。而乃……”一頓,正色道:“君不知也,那阮氏女郎不僅美若雲娥,擅為琴缶,更極擅辯談。將入喜房之時,檀口吐難,命無奕辯之。無奕左思右想不可得,故念瞻簀,終夜未入矣!”
劉濃神情一怔,劍眉亂跳,裂嘴笑道:“竟有此事?!哈哈,無奕,無奕也……”
二人相對大笑,言語之時,已進歷陽城,劉濃欲入劉氏歷陽商肆,稍事休整。袁耽不允,興致沖沖的領著劉濃逛遍歷陽城,指東點西,一路介紹。劉濃見袁耽眉飛色舞,深同其感,牧民於野,便若播種於土,故土難離,便作此解。
豎日,袁耽送餞至渡口,橫江渡淤泥已盡清,可容中型兵船往來,二人迎著風,並立于山坡上。袁耽大袖飄冉,慢慢的坐在石頭上,眼望著滾滾大江,神情竟顯幾許落寞。
石頭光滑無比,顯然,時常有人孤坐於此。
劉濃默然坐在他身側,隔江遙望彼岸,輕聲道:“昨夜星辰昨夜風,大江滾水浪淘東,非是英雄不知淚,風露中宵見從容。彥道,往事已枉,何不卻此羈絆,振翅從容。”
袁耽裂了裂嘴,想漫不經心的笑一笑,笑容卻滯在嘴邊,揮了揮手,好似欲揮去那惱人的煩憂,憂色卻寫入眼中,只得悵然一嘆:“舊宿星夜,匆匆離別。至此而後,袁耽時常中夢忽起,宛覺伊人猶在,其音猶存。瞻簀莫笑袁耽,便若君幼時所言,情之一物,不知從何而起,不論早晚晝夜,輾轉於身,再難去矣!罷,且隨它,由它,任它。呼……”
長長吐出一口氣,站起身來,猛力一抖袖,負於背後,笑道:“瞻簀,君之喜事將近,袁耽指日必回,屆時,你我再暢談謀醉!”
兵船已靠岸,騎士連人帶馬魚貫而入。中有一人,身著男裝卻乃女子,是丁青矜。餘杭丁氏商肆已拓至徐州,曾贈上蔡下等布匹若干。
劉濃默然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