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蕭然,前幾日,李催與蕭氏管事接洽甚暢甚愉,來而不往非禮也,劉濃自然得親自前來謝過,送上琉璃茶具、墨具、酒具各兩套。
中有一套玉蘭酒尊最是珍貴,一壺八尊,色澤玉白,陽光附於其上,如晶剔透,千金難得一購。蕭然神情極喜,摸索著溫滑如玉的酒尊,愛不釋手。萬花櫻豔紛紅,蕭然平生卻唯愛秋蘭,在蘭亭仲秋行雅時便曾詠蘭一首以彰其志。物尚次之,最為難能可貴的是劉濃待友醇厚之心,他又豈能不喜。
當劉濃得知蕭氏在蘭陵亦建有酒肆時,便命李催與蕭氏管事商妥,日後華亭竹葉青在蘭陵郡的銷售便由蕭氏代售。
蕭然更喜,近些年,華亭竹葉青美名享譽江左。但凡世家們行雅聚會,若無竹葉青佐興相助,詠詩嘆賦便要失色許多。而華亭劉氏竹葉青的產量一直偏低,是以大多隻聞其香不知其味。蘭陵蕭氏自然不會看中這些許薄利,所圖者莫過於名也。
當下,蕭然便回贈劉濃馱馬二十匹,更命管事與李催達成協議,日後若華亭劉氏需要再購馱馬,蕭氏將擇憂而售。
劉濃欣然謝過,退役的戰馬亦有優、良、差之分,優等馱馬未必便比普通戰馬差上多少,心想:‘秦之長城,非一日之功。終將一日,騎軍漫甲……’
自蕭然紅樓而出,主僕二人面色皆喜。
秋風捲起落葉撲簾而入,車軲轆輾碎滿地金黃。車轅上的李催面帶微笑,來福輕快的揮著長鞭,鞭聲遙遙傳入弄巷中。
劉濃安然坐於車中。嗅著簾外秋風中那淡淡的青木之味,嘴角微微上揚而臉頰略皺。衣冠南渡後,四大門閥王謝袁蕭便如春蘭秋菊各擅勝場。
琅琊王氏有王導、王敦掌控江東文武,一部《晉書》有三成是在書寫王氏之風、流,走的是與帝同貴的路線:王敦有心事反,若事成,王氏定然極貴;而王導奉行的是‘義固君臣’,對司馬氏殫心竭慮。是以,即便王敦造反事敗。王氏亦可退而求守,不至於一衰即亡。
陳郡謝氏則不然,初時,文不掌朝,武不建軍,一心只顧教導子侄,厚積而薄發,一發不可收拾。縱觀東晉一朝。謝氏精英子弟層出不窮,若論風流雍容。謝氏比王氏更盛。若非數十年後那場五斗米之亂,謝氏正如世家常青樹,朝日迎新顏。
陳郡袁氏崇尚謙恭清素,不求顯達於諸侯,不見刀光與劍,好似道家無為。然。無為並非無所為,失之東隅,得之桑榆,袁氏雖內蓄而不外露,根基卻最為穩妥。是以王氏與謝氏皆喜與袁氏聯姻交誼。以好日後遇難之時,有袁氏可依託。故而,袁氏郎君所娶皆是名門淑嬡,而袁氏女郎所嫁皆為豪門英傑。而此舉,正如老樹居於新林之後,任你秋風千般過,終需吹臨我枝頭。
而蘭陵蕭氏位於王謝袁蕭之末,官職與聲名最是不顯,但族人眾多且世代經商,故而,實為四大門閥中最為富有之族。東晉初年,蕭氏據蘭陵一郡,勤心經營商事,看似與暗附王氏,實則發展自身,短短數十年,積蓄猶若山淵。隱忍而不發,一發則奪天下,建立了齊梁二朝。
千年的世家,皆有自強自保之法,但最末一位,功成最大!想著想著,劉濃臉上笑容更盛,能與蘭陵蕭氏有所往來,哪怕只是在商言商,但細水長流、涓而不絕,今日是商購馱馬,日後未必不可是戰馬,徐行且徐行,徐徐且圖之……
“籲……”
這時,簾外“嘎吱!”一聲響,車軲轆停止,牛車已至紀氏莊院。
劉濃挑簾而出,望著白牆朱門的紀氏莊院,微微一笑,揮袖入內,拜見過紀瞻,借閱《易太極論》後十卷。
紀瞻今日甚閒且心情不錯,想必是建康劉隗、刁協之事,幾方相商已有結果。
劉濃並未探聽,借書之後便欲離去,紀瞻不許,提議再行推演軍勢。
連續兩輪,紀瞻所持的江東諸軍都慘敗於劉濃所持的豫章軍,就在紀瞻意興闌珊、面色略頹之時,劉濃提出一種假設,再增一支可控強軍。
紀瞻略作籌措便再置一軍,二人又行推演,殊不知有此強軍在手,頓生諸多變化,豫章軍勢再不敢孤軍深入直指建康。
沿江兩岸,競相廝殺。
最終,雖然江東諸軍仍不敵豫章軍,但卻令紀瞻老懷大慰,捋著銀鬚呵呵直笑。
紀瞻笑道:“兵勢乃水勢,多添一分形,便平增幾許勢,實為變化無窮之道也!然,為山九仞,終究功虧一簣啊,瞻簀可有它法以補之?”
它法?尚有何法?劉濃淡淡一笑,將手中細竹輕輕一擱,揖手笑道:“聖人有言:四十不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