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雲乍浪,微弱的響鼻聲連綿一氣時,竟作怒波洪滔。
“嘩啦啦……”
中軍大纛豎插於山坡,為風狂裂,肆意拉響。孔蓁騎著焉耆馬,倒拖丈二長槍,背後紅氅隨風招展,緩緩撫著馬臀,此刻,女都尉的眸子並未注目十五里外的敵陣,而是斜望狂風中的標槍大氅,黑底而赤邊,中書一字:劉。
大氅下,並列兩騎,一者華甲紅騎,一者白騎黑甲,稍徐,只見白騎黑甲抖了抖韁繩,渾雪白馬漫蹄而下,人與馬如水流,徐徐穿過三軍,來至陣鋒。牛角盔上紅纓,顫動亦若浪。
三軍注目,微微傾身,默而無聲。
“鏘”的一聲,楚殤出鞘,帶起冷煜寒光,璇即,白騎黑甲如電似劍,沿著鋒陣瘋狂賓士,背後白袍滋意飛揚,由東至西,復由西至中,嘎然頓止,高高勒起馬首。
“希律律……”
身披雪鎧的飛雪刨蹄縱嘯,而後重重落地,濺得塵沙四射,而此時,高昂的、冷凜的聲音響起:“諸將,諸軍,安在?”
“在!”孔蓁斜揚長槍,振聲大吼,吼聲離嘴,孔蓁卻未聽見自己的聲音,因暴吼聲已然貫穿中耳,唯餘渾身上下微微戰慄,非乃畏懼,實屬難以抑制的激昂。
楚殤直指蒼穹,劍鋒猛然向東一劃,華亭侯勒起飛雪,吼道:“永安元年,胡酋西來,迄今為止,十八有載!十八有載,赤地千里,堆骸埋海,荒野萬頃,不知人煙。傾我山河,案食我父,鼎烹我母,強虜我妻,躪踏我子!諸此,兇頑暴胡,天竟不罰,地不予憐,而今,我等不求乞憐,不求乾罰,唯願白袍持劍,斬盡敵首於陣前!”
“諾!”一字若山崩,乾坤失色,風瀟黯淡。唯餘雄壯的氣勢斬天裂地,唯餘鐵林滾滔誓必摧敵。少傾,華亭侯眯著鋒眼,緩緩拉下面甲,一夾馬腹,衝至山坡,高聲道:“吾與汝同袍,吾與汝同戰!輾碎胡人,戰!”
“戰,戰,戰!!!”
暴怒如潮,連續三擊,直直撞向敵陣。
與此同時,韓潛陣中亦暴起團團大吼,隨即陣勢分裂,精銳步卒踏著整齊雄渾的步伐,逼臨敵陣八里外,長槍如林、刀鋒若雪,盾牆如山、弓羽若茅。
石勒居高臨下,冷冷瞥了一眼,但見劉濃四千鐵騎居左翼,徐徐踏蹄,如浪疊進;韓潛率五千騎居右翼,後陣乃兩千具裝騎,正行換馬具甲。中軍?中軍大纛竟隨劉濃而動!狂妄,狂妄至斯矣!心中怒不可遏,嘴角抽搐,面色卻越來越寒,對身側夔安點了點頭,冷聲道:“此戰,在所難免。然,不容輕忽,撩戰而前!纏敵步卒,撞碎左翼!”
“諾!”
夔安久經戰陣,當即鼓軍陣列,匍匐迎前。待至五里外,頓住陣勢,而此時,兩軍步卒間隔一千五步,騎軍掩後十里。
“唷嗬、唷嗬……”胡人鼓戰,勿需多言,只需一通吼叫,三軍即動,草原之子,春夏牧馬,隨秋風而強掠,此乃搶掠之音。
“霍、霍、霍……”奈何其所面對的並非羔羊,而乃揹負血海深仇的百戰悍卒,挺槍、拔刀、挽弓、傾身,虎噬前方,由胸腔深處噴出股股氣息,眼神卻極其平靜,細細觀之,便會覺察記憶體一絲寒茫,令人不寒而凜。
鋒矢抵刃,漸行漸近,已可辯清雙方之眉眼!便在此時,兩陣猛然爆裂,鐵與血的撞擊、箭雨與慘叫交織,強盜與守護家園的勇士便若劍與盾,在此漫漫冬風裡,不共戴天,決一死戰!
一顆顆頭顱飛向天空,滾落血灘,斷臂殘肢即若粟草,被割裂,被踐踏,吼聲、金鐵交接聲、剖肚流腸聲,充斥十里。
半個時辰後,胡人步卒漸呈不敵,眼見即潰之時,萬五胡騎狂洩而出。大軍壘營,且雙方皆欲一戰而決雌雄,計謀與奇襲已然黯淡,唯餘比拼尖鋒與韌性,若敗,即潰!
“斬盡!”白騎黑甲未予多言,僅作兩字。親率四千鐵騎,對撞洪流。
貫穿,格盾,拉斬,挑飛。鞭笞之鞭作渾白,一鞭抽裂,一鞭橫卷,一鞭縱貫,人與馬即若白劍,劍鋒乃白騎黑甲紅盔纓!長達兩丈二的巨槍,連人帶馬撞飛,脫槍聲不絕於耳。
“斜貫!”曲平渾身滴血,劍槊橫掃,削飛一頭,引領騎軍斜剖。
“鑿穿!”葛灌娘華甲綻血蓮,一劍刺死身側之騎,猛地一夾馬腹,直撞前方。
“突襲!”孔蓁率輕騎銜尾,待白騎力漸竭時,猝然暴力,箭雨漫天,四尺寒刀與丈二長槍,此起彼伏,宛若一臂使,斬落頭顱如餃。
具裝騎!石勒按捺不住了,萬五胡騎與九千敵騎對撞,傾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