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
劉濃長身而起,移去案上鎮紙,拖著紙邊隨其直去。六年來彼此書信不斷,有多少能耐各自心知。既然有心一較高低,便勿需謙讓、惺惺作態。
二人並肩徐行,步伐踏得不徐不急,目不斜視,對身側傳來的指點私議置若不聞不見,直直踏至階下。
稍稍一頓,齊齊揖手道:“答題已畢,請老師予以評核!”
階上三人皆怔,半晌不聞聲。
“嗯!!”
少傾。將將回返的老儒魏叔通乾咳一聲,眯著眼睛凝視王羲之,豁然笑道:“我道是誰。原是……”
“魏博士。”
孔愉出言將魏叔通話語打斷,隨後便對其附耳細語,魏叔通聽後神色一變,不再復言,而孔愉卻疾疾起身向院外行去。
將將踏下石階,身子一頓。
“哈哈……”
院外傳來爽朗的笑聲:“仲寧何往?我等亦至矣,題論便由我與顏淵來評核吧!”
話聲未落。院門口踏進兩人,正是謝裒、王侃。
所有考生大驚,坐館先生。坐館而不教學,終日詠詩賦閒,若有合其心意者,便提攜提攜。妙而賞之。駕臨考場核理俗務。這可是從未有過之事。一個個再也坐不住,陸續起身默然揖手。
兩人聯袂行至階上,緩緩落座。
王侃瞅了一眼王羲之,眉頭不著痕跡的一收一放,隨後單手徐徐一壓,示意眾人落座,而後笑道:“聽聞有人應試丙類策試,我與幼儒兄特來見見!”最後兩字。落得最重。
“甚好!”
謝裒看著階下二人,伸指扣了扣矮案。笑道:“汝等二人,且將題論呈上!”
“是,先生。”
劉濃、王羲之齊答,王羲之搶先將自己的題論呈給謝裒,劉濃便只好呈給王侃。
謝裒嘴角浮笑緩緩點頭,王侃則深深吸了一口氣。
稍徐。
謝裒微笑的神情漸斂,眉梢愈凝愈緊,先前尚不時抬頭看向王羲之,到得後來再不復看一眼,反而情不自禁的默唸:“君子不重則不威,重為自重!重乎,天地乾坤,渾圓如是;知天理、明自然,存乎於道……月出天河,佼垂杳闊,潛歸於坤,此為君德……”
“妙哉!!”
念罷,謝裒拍案大讚,洪亮的聲音穿透院內院外,惹得王侃側身凝望,驚得在座諸君側目嘴張,駭得樹上鳥兒乍飛。
良久。
謝裒激動的神情徐徐回覆,笑顏盈盈的看著王羲之,緩緩撫著三寸短鬚,笑道:“逸少,此文章,足以存史!”
存史,譁……
潑水沸騰,譁然四起,匪夷所思,諸般種種紛踏而來。間或,突然有人明悟,騰地起身,指著王羲之,大聲呼道:“他,他,是王逸少乎……”
“然也!”
王羲之淡淡一笑,側首朝著那人稍作揖手,隨後迴轉身子,向著劉濃挑了挑臥蠶眉。
“恭喜逸少。”
劉濃淡然一笑,微作揖手恭賀,心道:王羲之做出任何文章,皆不為奇。
“哼!”
王侃總算松得一口氣,佯裝冷哼,面上卻盡是笑容,有心替自家侄兒再漲漲聲名,遂問道:“幼儒兄,不知逸少此文,可得幾品?”
“幾品?”
謝裒看著面前的得意弟子,心中極是滿意,朗聲笑道:“此卷,若論字,氣神交融,渾不似物,恰作天成!嗯,一品。若論文,《老》、《莊》、《周》三體互釋,幾近如一,章統已然初具!嗯,存乎一、二品之間,且論上中。至於,這詩嘛……”
稍頓,斜眼瞅了瞅徒兒,見其臥蠶眉微微挎著,神情略顯尷尬;心中不由得好笑,自己這徒兒啊,就是賦詩差些,淡聲道:“詩,立意頗佳,然字句稍欠,便算個二品。總體而言,當為上中!”
上中!年方十五,上中之品,聞所未聞!
一語飄飄,寂靜滲幽,無人再出言私語,皆因已被驚怔過甚,尚未回神矣。
“哈哈!”
王侃今日連逢兩件順心事,胸懷大暢,笑道:“逸少,恁著作甚,快快謝過汝師!”
“是,阿叔。”
王羲之眉色飛揚,正欲向恩師致謝,恁不地一眼溜見劉濃,神情微微一怔,須臾,緩緩放笑,對著謝裒揖手道:“謝過老師,敢問,瞻簀之論,當為幾何?”
“瞻簀啊?瞻簀……”
謝裒撫著短鬚隨口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