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有些怪怪的懵懂,曾有一次,劉濃在一炷香內未抄滿三十遍她所命之詩,她,她皺著眉頭,持著粗毫筆打了劉濃十下手心……打完,她才突然想起面前之人並非她的阿弟,而是華亭美鶴……
“女師?!瞻簀,可否,可否帶上褚裒……”褚裒的眼睛剎那間雪亮,面色卻略呈羞慚,搓著雙手看著劉濃極盡期待。
“季野,這,這,當然……”劉濃微微笑著,好整以暇的看著褚裒的窘態,似猶豫難決的緩緩搖頭。眼見褚裒面色漸呈失望,突然又道:“當然可矣!”
褚裒大喜,踏前一步,伸出雙手便要去捉劉濃的手,劉濃心中一寒,委實不習慣這種表達親密的方式,趕緊退後半步。褚裒的手定在半途,半晌回過神來,灑然笑道:“瞻簀今日取笑褚裒,他日,待瞻簀楚懷神女之時,褚裒必……”
來福在車轅上插嘴道:“褚郎君意欲何為?”
褚裒狠狠地道:“定要,定要……”看了看劉濃,見其笑得有些不懷好意,心中一驚,改口道:“定要好生祝瞻簀與神女白首攜老。”
“哈哈!”
劉濃朗聲長笑,有摯友在側足以令人胸懷大開,邀褚裒上車一同前往謝氏主莊。二人對座於車中。劉濃的車廂甚大,兩人對座亦不嫌擁擠。
褚裒意味深長的笑問:“瞻簀如此美姿儀,今人面而生慚且文全武備,直若玉壁初雕,不知那家女郎有幸得遇瞻簀耶?嗯,壁人心中可有羅敷?”
劉濃笑道:“劉濃一心詩書。楚王之夢從未有過。至於羅敷,羅敷已然有夫,便若劉濃之女師,芳懷已居人也,劉濃錯失交臂矣!”說著,面顯悵然。
一句話咽得褚裒半晌無語,但他猶不氣餒,捏拳於唇下,幹放了一聲嗓子。笑道:“瞻簀此言差矣,袁氏有女,女皇明眸皓齒,禮顏俱備,實乃女中翹楚;女正嬌憨可愛,我輩見之則憐。依褚裒觀之,這二女若擇其一,定若桃之夭夭。宜室宜家!”
劉濃微微一笑,近日褚裒之父正與謝氏書信接觸。謝真石乃是謝鯤之女,謝鯤並未自持豪門而有所慢待錢塘褚氏,褚裒眼見眉目可期,心懷驟開下,正是春風得意之時,故而言語間便無所顧忌。而這也僅是兩人私下言語。畢竟華亭劉氏門弟家世淺薄,若是外洩定為人誤解劉濃高攀,與劉濃聲名有損。
褚裒見劉濃不語,神情一正,定定的看著劉濃。揖手道:“瞻簀,好男兒豈會因家世門楣所縛也,褚裒不才,但也知瞻簀實乃鳳羽鵰翎也!昔日,國士無雙的韓信、蕭何皆起於毫末,瞻簀何需為此憂懷?便若瞻簀之言,有花堪折且需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世家聯姻有助於郡望的提升,聯姻的世家在朝在野皆會相互幫攜。若錢塘褚氏能與陳郡謝氏聯姻,無疑是錢塘褚氏近百年來最值得華彩表彰之事。而褚裒若娶謝真石,於仕途而言便若步履生蓮。褚裒與劉濃交好,知道劉濃心存大志,故而希冀劉濃謀娶袁氏之女。況且依他觀之度之,袁氏二女對劉濃感觀甚佳,特別是袁女正……而他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並不知曉袁女正與謝尚早有婚約……
劉濃微微一愣,繼爾笑道:“季野赤心可鑑日月,令劉濃感激莫名,唯願承季野所言矣!然則,劉濃而今但求事書,羅敷採芷桑麻,言之猶早矣!”言罷,朝著褚裒長長一個揖手,華亭劉氏非比錢塘褚氏,褚氏有褚洽手握實權,而劉氏家主尚未成年及冠,美名得來不易,豈可不自珍自愛。
說話之時,牛車已至城南謝氏主莊。
謝氏主莊極大,約為五六個水莊大小,雖不若別地的世家莊園,動則籠得千頃方園自成一國,但在小小的山陰城中,僅此一莊,十亭便獨佔兩亭,其餘八亭,王、袁、蕭佔盡六亭,剩餘兩亭則為普通世家與民戶所持有,而王謝在會稽各地、以及建康仍有不少別莊,其間落差之大,可見一斑。
守門的謝氏甲士識得劉濃,見劉濃帶著褚裒便略作問詢,隨後闔首放行。
褚裒尚是首次來謝氏城南主莊,因謝裒不在莊中,神情也格外輕鬆,笑意盎然的揮舞著寬袖,愜意的打量著四野之景,期待著與謝真石的見面。
劉濃帶著褚裒繞廊穿亭,行至謝氏後園。
謝真石正帶著一群小小郎君溫習功課,聽見腳步聲,眉頭微微一皺,臉上卻悄悄紅了,持著細長的筆桿戳著臉頰的酒窩,頭亦不抬的問:“何故來遲也?”
劉濃於廊下定住腳步,正了正頂上之冠,掃了掃袍擺,揖手道:“途遇友人,故而來遲!”這個女師會打人手心的,不敢不答。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