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聲而視,只見不遠處,有個年約十來歲的小郎君正坐在湖邊歪柳下垂釣,披著樣式古怪的蓑衣,戴著斗笠,著一身葛袍,頭亦不回的偷樂。
“休得胡言,你七哥只是想春泳爾!”陸納羞窘而辯,日前小妹陸舒窈作畫於潭,他邊看邊飲,徐醉,不小心掉入潭中,幸而隨從救得及時,不然小命難保。
聞言,那小郎君緩緩轉過頭,眨著晶亮的眸子,好奇的打量劉濃,慢慢地笑道:“哦,原是來客人了……”
這是個小小女郎……
劉濃一眼便認出,雖然她著小郎君打扮,可是那明亮的眸子,古靈精怪的勁兒,無處不透著溫婉秀氣。這時,卻聽陸納笑道:“這是吾家麒麟兒,來,小二十八,這便是華亭美鶴,劉瞻簀,快來見過……”
“哦?”
剎時間,小郎君眸子大放光華,把手中漁杆一提,扛在肩上,幾步行至近前,展著雪白的牙齒笑道:“你就是醉月玉仙?”
醉月玉仙?!
陸納見劉濃面顯不解,呵呵笑道:“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豈不是醉月玉仙麼?”
劉濃既好笑且心奇,淡然一笑,揖手道:“華亭劉濃,見過陸小……郎君!”
“嗯?!”
他這一遲疑,頓惹小郎君不樂,眯著眼瞅他半晌,冷聲道:“罷,我不與俗人說話!等你真個成仙了,再來見過!”
說著,一揚漁杆,竟轉身去了。
漁鉤,是直的!
姜太公麼?
劉濃心中古怪,陸納面上亦稀罕。
二人疾疾的踏入莊門,陸納這才低聲道:“瞻簀,莫要理他,其是族叔小么……”
“咳!”
重重的咳嗽聲響起,至莊牆轉角處邁出陸始,朝著劉濃略一揖手,淡然笑道:“劉郎君,陸始謝過昔日復《廣陵散》爾!”
昔日不謝,今日何來?
劉濃微微一笑已然知意,本就無意打探陸府內事,何必惺惺,揖手道:“無妨,些許小事爾!”
陸始笑道:“七弟,你陪劉郎君轉轉,我外出迎客!”
言罷,出莊門至曲道。
唉,阿兄眼中只有門第爾!
陸納心中暗歎,逐著阿兄的背影,眉間慢慢皺緊,隨後徐徐而放;一回首,見劉濃面色依然,眼中透著釋解:世家門閥本就如此,何苦著惱。
二人默然而笑,各自相知!
陸納揮手一擺,笑道:“瞻簀,請!”
第四十七章 世有豪士
陸氏莊園佔地極大,園中有園各作不同,林中見林青翠互依,曲水四繞恰逢荷亭,青草漫潭復聞鶴唳;遙遙極視,突見一棟紅樓,高約六丈,尖亭為頂,極是妙絕……
倘若盡心細遊,沒個兩三日休想。
陸納引著劉濃閒閒逛著,似想起甚,突地一拍額,笑道:“呀,遊園亦不急在這一時,瞻簀,我得先你帶去暫居憩室才是,若不稱心尚可早換;若是遲了,怕好地方皆讓人佔去!”
說著,命隨從趕來牛車,邀劉濃同坐。
劉濃不由得感概滿懷,心道:這才是真正的高門大閥啊,逛個莊子,尚需得坐牛車……
沿著竹林一陣緩行,陸納隨意指點著途中景色,侃侃而談、口若懸河,劉濃靜坐以對、笑而隨心,倆人皆互相得有趣。
“啪!”
突然,陸納猛地一拍大腿,面呈驚愕。
劉濃奇道:“祖言,又怎地了?”
陸納面顯澀然,撫掌嘆道:“每每與瞻簀交談,我就渾然不覺身在何處矣!竟忘一事,不過無妨,待我挽補爾!”說著,叫過車外隨從低語幾句。
隨後轉身,揮手笑道:“瞻簀,今夜,咱們秉燭夜談,詠詩……”
交談?是你在談,我在聽。
詠詩?!怕是聞汝徹鳴爾……
劉濃灑然而笑,心中亦對其暗贊。陸納家學淵博,詩、文、書、畫皆有涉及;其字頗古、筆意雄沉,勝在鋒銳灑脫,恰如其人通竣;詩畫亦佳,每有妙論終不離心。然,此尚不足劉濃交心,唯喜那股子風範,貞厲絕俗。
出塵而不忘塵,是以其集山水秀色滿身,卻獨愛酒也!
院名“雲胡”。
吳人愛竹,竹,修而拔節,搖風弄雨,鏗然作聲。但見蔟蔟青竹孤顯於叢柳中,非媚不群、赫然不臣,巧巧的掩著四方院落。
白牆若展紙,黑瓦似染青。
小小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