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起,袖子碰了牌,我的牌呼啦啦地亮了出來。
〃啊呀!原來是小孫和六條,還是清一色!〃劉皓哈哈大笑,〃小孫手氣不錯呢,如果不是牌架子,你今天就把我們贏慘了!〃
我臉色蒼白,我的袖子只碰倒了邊上的兩張牌,其他的牌不是我推倒的,是一雙手。
一雙女人的手。
一雙塗著紅指甲的女人的手。
似乎那個女人,就只有一雙手。
〃都十二點了,要不大家睡吧……〃我小聲說,那雙手刺激了內心深處某根神經纖維,讓我戰慄不已。
〃不行!才十二點而已,說了要通宵的!〃米洛的嗓子被煙燻沙啞了,〃我一定要翻本!〃他已經輸了一萬了,他自始至終就沒有和過。
我打電話跟服務員要了水,舒展了一下腰肢,開啟電視。我期望電視裡嘈雜的聲音能消除我內心的恐懼,此刻我需要來自外界的聲音。
估計是迴圈播放的影片,開啟電視的時候,首先出現的是那個和我聲音相似的女人的聲音,〃和了!〃,然後影象顯現出來,那個女人抬起頭,透過螢幕望著我,似乎她一直就等在那個黑黑的電視螢幕裡,等待我再次開啟,等待和我的第二次對視。她的外貌很妖嬈,手上塗著血紅色的指甲油。
我顫抖著關了電視,回到牌桌上。
4。 第五個人
有一陣子,我爸爸老是輸,輸了就逼著媽媽拿出存摺。媽媽在一次次拿出存摺以後,終於再也不肯拿了。媽媽說,那是家裡最後的積蓄了,那是一家人能夠繼續活下去的基礎。
爸爸紅著眼,面目猙獰,〃不給是吧?不給是吧?不給我就到外面借!借不到就去搶!〃說完這句話後,爸爸掀翻了牌桌,之後半個月沒有回來。媽媽四處打聽爸爸他們賭博的據點,可是知道的人誰也不肯說。爸爸放了狠話,要是讓他知道誰說了,他就砍誰。
爸爸是個打架不要命的人,當年媽媽就是看上爸爸這一點才嫁給他的,因為媽媽一家都是膽小怕事的本分人,媽媽渴望被一個強硬的男人保護。可是,沒想到這種強硬落到了媽媽自己頭上,於是媽媽整天以淚洗面。
我看不得媽媽哭,媽媽哭,我也跟著哭。我一哭,媽媽就哭得更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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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節:六條(3)
門鈴響了,是服務員,男的。
服務員穿著合體的制服,微笑著跟我們打招呼。那時候我正好又聽牌,還是和六條,這恐怖的六條!
誰也沒有心思看那服務員一眼,服務員自己換好了水,微笑著站在我身邊,用訓練有素的聲音說道:〃您好,水換好了,一會兒熱了就可以喝了。〃
沒人理他。米洛氣急敗壞甚至有些惡狠狠地吼道:〃他媽的!老子就不信了!六條!〃
〃呀!和六條!〃一雙塗著紅指甲的手幫我推倒了牌,是那個服務員。
我愕然地盯著那雙手,然後抬頭望向服務員。服務員扭扭捏捏地笑著,這個時候我才發現他笑起來有點女人氣,說起話來也很娘娘腔。一個大男人塗指甲油不是變態是什麼?
米洛罵道:〃有你他媽的屁事兒!〃
服務員不好意思地道歉,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多嘴了,手足無措地站在一旁,嘴巴微微張開又合上,似乎想解釋什麼,又覺得怎麼解釋都是自己錯,於是求救似的望了望我,又望了望芮銳。
〃好了好了!誰都不容易,〃芮銳打著圓場,對服務員說,〃沒你什麼事了,出去吧!〃服務員匆忙退了出去,用那雙塗了紅指甲的手替我們帶上門。
那雙手很白,那指甲油很紅。
芮銳看米洛已經輸急了,就說道:〃我看今天還是算了吧,小孫也不賭,玩起來也沒勁兒!上半夜就當消磨時間了,所有錢都歸位。大家都當娛樂娛樂了!〃
芮銳一向很會察言觀色,也很懂得照顧別人的情緒,尤其是照顧領導的情緒。芮銳很善良,有時候在策劃案溝通會中間休息的時候,他會悄悄發簡訊給固執的我,告訴我如果再固執下去,領導可能就會放棄這個專案了。每每這個時候,我就會做出適當的讓步。劉皓則不同,仗著自己和集團上層有裙帶關係,常常口無遮攔,有恃無恐。
〃不玩就不玩,錢都歸位幹嗎?這麼點錢米總又不是輸不起。〃劉皓伸了伸胳膊,繼續擺牌,手氣很好的他,顯然絲毫沒有不玩的意思。
米洛也說:〃玩!玩!誰不玩我跟誰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