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有鹹鴨蛋吃。經常會出現在醫院裡的艾瑪和譚思楠有時也會給唐城帶些肉食和其他的吃食,天天過這樣的日子,漸漸恢復身體的唐城甚至都有些不想離開這家醫院了。
此時的上海因為打仗正在鬧糧荒,但總有些愛國商人正盡力往上海偷運大米和麵粉,市面上基本沒有囤積居奇的奸商,有也是自己屯起來自用。每一個上海市民都知道國家正在抵抗外侮,很多人省下自己的一口糧食捐獻到安置傷兵的醫院。很多學生和工人會到前線幫忙運送傷兵和屍體,還會在沿路帶上上海的著名食品菜飯等待從火線上撤下來的部隊,醫院裡的護士有過半數是臨時自願來幫忙的義工,就像艾瑪阿和譚思楠她們一樣。
三天之後,也就是唐城徹底告別了時不時的發熱昏迷生活之後,他身處的這家醫院開始接納從前線撤下來的傷兵。從最初的每天幾個傷兵到後來的每天十幾個、幾十個,最高峰的時候,唐城所在的這家醫院甚至在一天之內就接納了超過百名渾身是傷的**傷兵。傷兵們被分門別類劃分了區域,輕傷員住在院子裡的帳篷裡,像唐城一樣不便活動的重傷員都被安置在病房裡,整個醫院裡的醫生和護士全都在連軸轉,恨不能一個人當成兩個人在用。
可從前線撤下來的傷員越來越多,甚至連醫院的走廊過道、樓梯間、地板上都躺滿傷員,醫院漸漸擺不下了,醫院周圍陸續有百姓自願騰出民居給傷員住下。原本留在醫院裡治療的平民傷員忍受不了醫院裡傷兵們整日整夜的痛嚎和呻吟,已經有超過半數的平民傷員被家人或是朋友接走回家休養,可唐城是個無家可歸的,而且又是重傷員,所以他被固執的艾瑪留了下來。
醫院裡每天都會送進來大批傷員,勉強能在病床上自己坐起來的唐城對他們也有了些瞭解,帶著竹笠的是江西兵,那些黃衣服戴草帽的是廣西兵,還有操著口四川方言的川軍。唐城的病房裡滿滿當當的擺了8張病床,閒暇的時候,唐城也會跟這些來自各地的傷員聊天,他在這家醫院裡養傷已經超過半個月,他急於知道外面的事情。
只可惜唐城好像是選錯了發問的物件,對部隊軍銜不瞭解的唐城並不知道和他一間病房裡的各路傷兵都是些普通士兵,軍官的醫院不再這裡,所以唐城從他們的嘴裡聽到的都是些陣地裡發生的事情,並沒有他想要了解的戰況。“龜兒子的,我們那打的叫一個慘,老子的連長親自帶著老子們和小鬼子打衝鋒,300米,老子們就衝了300米,老子的那些兄弟就全死球光了,整個連就活下來老子和兩個伙伕,狗日的小鬼子的機槍打的硬是準。”
被紗布包裹了半個腦袋的川軍傷兵用力的捶著床板,從他那哽咽的聲音裡能聽得出這貨是哭了,病房裡的其他人都沉默了。此時的天氣早已經轉涼,川軍傷兵被送來醫院的時候卻還穿著草鞋和短衣短褲,唐城的病床靠窗,能清楚的看到那些送他來的川軍士兵,那破破爛爛的草鞋和短衣短褲實在太過顯眼。雖然唐城認不全那些川軍背在身上的步槍,可他也知道川軍的武器實在太差,用這樣的傢什和日軍衝鋒,沒死絕就已經不錯了。
川軍傷兵頭部中彈,一個眼球被醫生給摘除了,不過他本人倒是還很樂觀,常常笑稱沒了右眼正好瞄準時不用再閉眼那麼麻煩。醫院裡還是擁擠不堪,每天都會有大批的傷兵從前線撤下來等著救治,不過也有傷兵陸續的從醫院傷愈離開,靠著窗戶的唐城能看得見停靠在院子裡的卡車把這些離開醫院的傷兵全都拉走。用川軍傷兵的話講,那叫傷愈歸隊,也許回不去他們原先的部隊,不過他們的去處只有一個,那就是繼續上前線去和日本兵拼殺。
和傷兵們的交談中,唐城多多少少了解到了一些前線作戰的事情,唐城本以為自己曾經駐守的那個街口是戰況最慘的,整個雜牌連就只活下來他一個,現在卻發現自己卻是幸運的,如果那支雜牌連被放在了前線去硬碰日軍精銳,恐怕就連自己都會死在戰場上。傷兵們的敘述裡出現最多的便是敢死隊和反衝鋒,抽生死籤拎著炸藥包、集束手榴彈去炸日軍的坦克裝甲車,這並不是雜牌連的特權,在前線的每一支部隊裡都有這樣的事。
廣西傷兵徐二娃就是一名幸運活下來的敢死隊員,“當時日軍已經殺破了我們陣地的外圍防線,我們的彈藥也不多了,援軍說是還要半小時才能到達支援我們,沒辦法,我們營長第一個抱著手榴彈衝上去了,接著是連長和那些老兵,再後來連營裡的文書和新兵娃娃都衝上去了,我也就跟著去了。”徐二娃講述這段經歷的時候並沒有像四川傷兵那樣痛哭流涕拍床罵娘,好像他此時說的事情就像平日裡吃飯穿衣般的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