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城從昏迷中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嗅著鼻端傳來的嗆人血腥味和淡淡的一股酒味,唐城知道自己這應該是在救護站裡,只有救護站裡才有酒的味道,這裡的醫生和護士都用白酒給傷員們沖洗傷口。“別亂動,你的傷口才被四眼軍醫縫好,亂動還要流血。”順著聲音扭頭看過去,唐城這才發生自己躺的地方並不是什麼救護站,而是在一口大灶的旁邊,剛才跟自己說話的是碾子。
不愛說話的碾子看樣子也是受了傷的,一條胳膊上還纏著紗布,左右張望了幾眼,唐城沒有找到劉山羊和九斤的影子。長期的不固定的作息時間和死亡帶來的恐懼與壓力,讓唐城看上去有些骨瘦如柴的感覺。戰爭帶來的傷痛如今和唐城這個十九歲的少年如影隨形,不過也讓本還是懵懂少年的唐城長大了許多。
估計身上已經髒得不像樣子了,濃烈的體味和血腥味總是不時從領口裡飄出;,唐城不得不皺著眉頭習慣這些。這裡不是在上海的教堂後院,每天只能湊合著洗把臉就已經算是很不錯了,至於刷牙和洗澡唐城是想都不敢想,安歇事情對現在的唐城來說已經非常奢侈非常遙遠。一想到這兒,唐城的身上就開始刺癢,讓他感覺更加痛苦難當。
“我說你別亂動,小心你那傷口。”見唐城不住的扭動著身體,沉默著的碾子用一根小棍敲打著唐城的腦袋。唐城正準備詢問劉山羊他們的時候,腰裡扎著圍裙的劉山羊和九斤出現在唐城的視線裡,唐城沒想到劉山羊還有扎著圍裙的這一天,不過這個渾身殺氣的傢伙不想個廚子倒像是個真正的屠夫,如果他手裡能再提一把殺豬刀就更像了。
在唐城的注視下,扎著圍裙的劉山羊一邊收拾剩菜剩飯,一邊小聲的抱怨道,“這幫狗日的傢伙,吃不了不早說,讓老子弄那麼多,這不都糟踐了嘛,那有那麼多糧食糟踐,教導隊真他孃的闊綽。”
躺在大灶旁邊的唐城閉著眼睛搭腔道,“我說你也彆著急這點剩飯,城頭上餓著肚子的傢伙多的是,你當還真能留著這飯到下頓?”劉山羊並沒留意到唐城已經醒來,這會冷不丁聽著唐城開口說話了,劉山羊先賞了碾子一記白眼,這才和欣喜的九斤湊了過來。幾個人湊在一起說了會話,唐城現在總算知道碾子為什麼會陰沉著臉了,劉山羊已經被謝承瑞貶成火頭軍了,二連最後剩下的四個人全都成了火頭軍,不過唐城的軍銜倒是被調成了上士。
被唐城問及的劉山羊沒有回答,而是用眼神示意唐城閉眼休息,唐城卻搖搖頭,扭頭盯著鍋下的火苗說:“我有點害怕,害怕閉上眼就再也睜不開了。”
劉山羊從口袋裡摸出一支香菸叼在嘴上,然後啪的一巴掌拍在唐城的肩頭,“怕有球用,你能躲開嘛?”唐城搖搖頭沒有說話。劉山羊這才把菸捲點著了塞進唐城嘴裡,緩緩說道,“這不結了嘛,你這小子就是心事太重,不知道你這個腦袋裡成天都想個啥。咱是軍人,當了兵了,這命就不是自己的了,長官叫幹啥咱就得幹啥,你看看城頭上哪一個不是這樣。”
見唐城沒有說話,劉山羊吐了口煙,乾咳幾聲,把一口濃痰吐到地上接著說道,“老子從沒有想過會當兵,我家長輩都死的早,我是吃著百家飯長大的。我們村長早早就說要把他家二閨女許給我,老子那會就想著多攢下點錢,買上幾畝地,再買頭牛蓋個大院子,這日子可就美的冒泡了。”
劉山羊的話引的唐城不由自主的把頭扭了過來,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劉山羊說起自己的事情。“後來這兵荒馬亂的就來了土匪,他們就為了點糧食和幾頭牛,就殺了我們村子好幾十口子人。老子一氣之下就跟著縣城裡的清剿部隊進了山,追了三天三夜,最後才把這夥土匪全都砍了腦袋,帶隊指揮的營長見我是一個人過日子,就把老子弄進他的部隊裡,最後整編再整編就進了現在的88師。”
“那村長家的二閨女呢?村子不是把他家閨女許給你了嗎?這你當兵了,那二閨女咋辦?”唐城已經猜出了故事裡的大半劇情,但不代表憨厚的九斤也能同樣猜得出。九斤的話一出口,唐城就知道要壞事了,就連碾子也悄悄的挪動著屁股,好讓自己離著九斤坐的遠一些,免得一會殃及池魚。
唐城和碾子都做好了迎接劉山羊的怒火,誰知劉山羊只是撣了撣菸灰,根本就沒有接九斤的話茬,九斤還想要繼續剛才的問題,卻被碾子的一個腦瓜崩打了岔。“你小子跟我們這些粗人可不一樣,雖說現在是看著要死不活的,但你是個有本事的,說實話,真不應該把你扯來南京,你本該待在後方的。”劉山羊這話也算是在變相的給唐城道歉了,要不是他在淳化鎮多事,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