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聯盟歷史上,白銀十衛大部分時間和聯盟是契約關係,並不服從指揮,據說一般這種時候,你們自己有另外一套決策機制。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召喚集合還在沿用舊的加密方式,很念舊嘛,只是不太/安全。”陸必行的目光直直地看進圖蘭的眼睛,“怎麼,圖蘭將軍,你還想說什麼?”
圖蘭看著他的眼睛,忽然什麼都說不出來,她懷疑除了湛盧這種沒心沒肺的人工智慧,沒有人敢在這雙目光的注視下,再提“林靜恆或許還活著”的話茬。
陸必行就端起保溫杯,喝了一口早上磨的咖啡,咖啡依然溫熱,從杯口冒出了氤氳的白汽,湮沒了他眼睛裡的一切情緒,他若無其事地接上自己的話:“據說人類活動區域擴張的時候,稍微一不注意,周圍環境裡大型動物就很容易滅絕,反而是不起眼的蟑螂老鼠,能輕易融入任何人類社會——果然,不管是‘帝國’還是‘主義’,兩大海盜組織先後沒落,倒是這些販毒起家的低等貨色成了聯盟的心頭大患,當年及時封閉第八星系是咱們走運。湛盧——從工程部、資訊部與戰備規劃部中抽調些人手,我要一個綜合情報分析組。”
“是!”
“遠征隊使用的蟲洞穩定裝置能承受什麼強度的能量擾動?與沒有穩定裝置相比,蟲洞的穩定性提高多少?儘快給我一個估算值。”
“總長,相關資料已經在分析中。”
“湛盧,幫我調閱聯盟以前針對自然蟲洞區的研究水平,知己知彼。”
“好的,陸校長。”
“還有……”
圖蘭無聲無息地撥出口氣,有些茫然地站在那,聽他有條不紊地把一幫人支使得團團轉,覺出了陸必行這個總長和愛德華老總長的不同。
愛德華老總長看聯盟,不管是用嚮往的目光還是怨恨的目光,始終是仰視的,他心裡總是覺得第八星系是聯盟的一部分,將聯盟中央視作高不可攀的“正統”,他同意“獨立”,卻大概至死都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和聯盟分庭抗禮。
而十一個“獨立年”後的陸必行,經歷了無止境的戰亂與離索,用血與火重新澆築起了第八星系的政權,此時他看聯盟,是漠然的平視,在他眼裡,無論是聯盟,陸信舊部的中央軍,還是三大海盜勢力,都沒什麼可怕的,也沒什麼不可戰勝。他會謹慎地評估對方的實力,然後盤算好是上前踩一腳,還是戒備森嚴地按兵不動。
“圖蘭將軍,”陸必行佈置完一圈任務,叫了她一聲,“跟我來。”
圖蘭回過神來,連忙跟上。
陸必行
第132章 第132章
方才箭在弦上的第八星系自衛隊; 先是目睹了白銀十衛橫空出世,又聽見這個奇蹟般的聲音,全體懵了; 鴉雀無聲地面面相覷; 不知是真是假; 也不知該作何反應; 只好等著總長髮話。
可是總長原地變成了一尊蠟像; 一動不動。
那一瞬間,陸必行其實並沒有覺出什麼“難以置信”或是“欣喜若狂”,他甚至連“這是不是別人假冒”的合理懷疑都沒來得及想,他的喜怒悲歡與思考能力集體被慢動作了一回,唯有恐懼感一馬當先。刺骨的涼意順著他的後背躥上去,吹散了體溫; 凍結了內臟。
他惶惶然地轉動著目光; 想去觀察其他人的反應; 以期能找到一點參照,可是他一時看不清——他確定自己沒有哭; 眼睛應該也沒出什麼問題,但所有的感官就像在蟲洞裡那樣,被嚴重扭曲、遲鈍了。別人的臉就像糊著一層毛玻璃,影影綽綽的,離他很遠。
於是一個孤獨的念頭冒出來; 陸必行想:“我終於瘋了嗎?”
十一個“獨立年”過去; 數千多天; 陸必行有過很多敵人,然而他最大的敵人,不是窮困潦倒,也並非內憂外患,而是他自己。他覺得自己就像一個走鋼絲的人,每天都要艱難地尋覓一個平衡,扼住自己的靈魂,不讓它爆炸、不讓它沉淪,不讓它激烈沸騰,也不允許它就此死去。
陸必行擅長給別人熬各種口感的雞湯,而“雞湯”裡最常用的原料,往往來自於一些或杜撰、或真實的名人傳記,因此他在這方面涉獵頗廣。世界上沒有那麼多新鮮事,只要願意,總能在紙頁間找到同病相憐的人,陸必行也曾經試圖循著漫長的人類歷史,找出幾個有共同境遇的人,沿著時間逆流而上,和他們聊一聊。
這些已經故去的人,有些給他講了“在灰燼裡重生”的故事,有些給他講了“靈魂就此湮滅”的故事,陸必行漸漸發現,前者開始無法觸動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