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已經踩空,插進了水裡。
秋日裡的清晨,溫度本來就低,再加上這麼走了一路,她腳踝上早就被鐐銬磨的血肉模糊,這一入水便是刺痛鑽心。
易明真渾身痙攣,頓時出了一身冷汗。
這池塘邊很空曠,求助無門,她狗急跳牆只能反手死死拽住影六的一截袖口不放,對著明樂嘶聲咒罵:“你——你要做什麼?快讓他放了我!等到一會兒衙役找來,你也吃不了兜著走!”
“也是!”明樂莞爾,深有同感的抿抿唇。
易明真見她臉上表情鬆動,心裡剛要一喜,緊跟著卻又見她話鋒一轉,對影六道,“還磨蹭什麼?真要等著衙役們找來嗎?”
易明真心裡一涼,感覺影六手下將有動作,什麼都顧不得的兩手死扒住他的衣服不放,歇斯底里的吼道:“易明樂這個蛇蠍心腸的賤人,我是你姐姐,你這樣對我,你當心不得好死!”
她罵的難聽,影六手下便不容情,一手扣住她的手臂反向一扭。
卡崩一聲骨骼這裂的聲音。
“啊——”易明真慘叫一聲。
影六手上驟一發力,就要推他下水,卻被明樂的一個手勢制止。
這池塘的水窪很深,即使靠近岸邊的位置也足可以過腰,並且坦途陡峭,稍稍一步退下去,就會墜入無底深淵。
易明真身子晃了晃,仍是被影六單手拽著,身子在水面上搖曳。
“不得好死?”明樂玩味著她的話,微微抽了口氣,隨即走過去捏著她的下巴打量了一遍她的臉。
影六見她過來,就暫且把易明真抓在手裡沒有往外推。
易明真腿腳發軟,她自然明白,易明樂不會是和她鬧著玩的,這一步下去,她就再也爬不上來了,眼中滿滿的都是恐懼的情緒,一瞬不瞬的盯著明樂的臉,嘴唇不主動的抖動,卻說不出話來。
明樂盯著她的眼睛看了良久,彷彿是在欣賞,又彷彿是在尋找什麼。
過了好半晌,她突然紅唇揚起,露出一個嬌俏的笑容。
易明真心下一緊,下一刻,她卻是手腕一抬,鬆開了易明真的下顎。
她手下的力氣,其實並不算太大,但因為易明真已經有半隻腳懸空,就那麼輕而易舉的往後栽下水。
噗通一聲,水花四濺。
易明真驚叫一聲,但在這個時候,生死關頭她的頭腦反而異常清明,並沒有過分掙扎,而是由著身體直線墜落。
為了防止犯人在途中脫逃,押解時候用的鐐銬十分沉重,十幾二十斤的重量,扣在手腳上,每走一步,粗糙的鐵鏽都能擦破皮肉,遠非一般人所能承受。
重鐵下墜,剛好讓她驚險的一步踩在靠近岸邊的淺灘上。
病了刺骨的池水漫過腰際,易明真一個機靈,第一時間抓住岸邊的枯草根不放,滿頭滿臉的冷汗。
明樂在她面前蹲下來,垂眸看著她死扒著草皮的一雙手,這才不緊不慢的繼續後面的話。
“是啊,我是蛇蠍心腸,可是眼前這個不得好死的賤人分明是四姐姐你啊!”她的語氣溫柔而平和,但是每一個字入耳都彷彿帶著冰冷的刀鋒,直刺的易明真頭皮發麻。
到了這一步,死亡的恐懼籠罩,易明真已經完全喪失理智,腦子裡唯一殘存的就只有不遺餘力求生的渴望。
“明樂,明樂,我求求你,我們到底是姐妹,就算我以前有什麼對不起你的地方,你看在我們一起長大的情分上,幫幫我!”她站在水下,仰頭去看明樂的臉,哀求道。
“三姐姐你這是在求我麼?”明樂蹲在她面前,居高臨下的望她。
“是,我求你!”易明真想都不想,聲淚俱下的苦苦哀求:“我求求你啊明樂,你放過我吧,反正我已經那個要被流放到北疆那種窮山惡水的地方,那裡離盛京遠在千里之外,我也不可能再出現在你面前了。看在我們姐妹一場的份上,你就讓我自生自滅去吧!”
這樣說著,她便攀住岸邊的草根開始試著往上爬。
明樂沒動,就在旁邊看著。
易明真見她沒有阻止的意思,心裡瞬間升起一絲渺茫的希望來,手腳並用試圖爬上岸來,卻奈何她腳下鐐銬沉重,挪動之下生生把腳下溼滑的汙泥踩踏了一塊。
身子往後一晃,她急忙又再攀住岸邊草根,不敢再有進一步的動作,滿臉絕望之色的仰頭去看明樂的臉,嚎啕道:“此去北疆,路途遙遠,就算你不動手,我也未必就能撐到底,明樂,你就當行行好,拉我上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