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中上,可就是急功近利,倒也不是個最好的。”左司老頭兒道,走到旁邊去淨手,“要承我的衣缽,她也還欠著火候的。”
外界傳言,左司老頭兒挑選弟子的條件十分嚴苛,他人已經近百歲了,能入他門下也就只有梁青玉和穆蘭琪兩個,明樂原還以為是他精挑細選出來的,不曾想就連這兩人也只是得了他這樣的一個評價。
“巫醫,您這選徒弟的眼光是不是太高了點?”明樂有些哭笑不得,把瓷瓶揣好,取了乾爽的帕子遞過去給他,“這蠱毒之道您是鑽研了幾十年了,此中成就必定不是旁人可比,總不能從一開始就要求一個後生晚輩就能和您一樣吧?要真是這樣,只怕您的這身本事還真就要失傳於世了。”
“不是我老頭子眼光高,是他們真的沒天分。”左司老頭兒長嘆一口,擦了手重新回到桌旁收拾器具,眼神竟是破天荒的黯淡了下來,搖頭道,“真要說起天分,還是當屬蘇家的那個丫頭最佳,就連我老頭子都甘拜下風,只可惜喲——”
左司老頭兒話到一半就戛然而止,那一聲嘆息似乎穿越亙古的時光,聽起來異常的滄桑和感慨。
明樂腦中的思緒空白了一瞬,待到反應過來,心口突然劇烈一縮,一顆心瞬時就提到了嗓子眼兒。
她一個箭步追過去,努力壓抑了情緒叫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巫醫您說是蘇家丫頭,是荊王殿下的母親,當年的那位皇后娘娘蘇溪嗎?”
“可不是麼?”左司老頭兒一聲接著一聲的嘆氣,眼中從來都明亮清澈的光彩斂去,似乎是沉浸到了一段久遠的光陰裡。
“那個丫頭是個難得一見的煉蠱奇才,可惜啊,她那性子——”左司老頭兒無奈的搖頭,“當年我老頭子都舍了這張老臉給她跪下了,想要將她收做個關門弟子,好把我的這手絕活兒傳下去,可偏偏的她就是不肯,死活就說我這習的都是邪術!哼!臭丫頭,恩將仇報,竟然說我老頭子學的是邪術?要不是我這邪術救了她的命,她那就得夭折了,也不知道過了這會兒都要到奈何橋上去投幾次胎了,哼!”
說到後面,想起了生平憾事,左司老頭兒就原形畢露,氣的鬍子一抖一抖的直跺腳。
明樂神色恍然的站在旁邊許久都沒能反應過來,腦中一直懸而不決的一個念頭終於有了塵埃落定的跡象,可同時又在心間掀起一層巨浪,波濤湧動,又再次將她腦中匯聚起來的資訊全部衝散打亂。
左司老頭兒也是許久不提這些往事了,這會兒驟然被人起了頭兒,情緒便十分的激動。
所謂機不可失,明樂趕緊勉強收攝心神,試探著開口道,“我好像是聽聞蘇娘娘兒時的時候身體很不好。”
“豈止是不好,簡直就是三魂七魄都去了大半了。”左司老頭兒道,因為心裡一直對蘇溪不肯拜在他門下的事情耿耿於懷,這會兒開口就總帶了幾分莫名的火氣,“她是出了孃胎之後身子沒調理好,打小兒就是個藥罐子,本來就當是活不成的。都是蘇武霂那老不羞的,一大把年紀了還跑過來抱著我老頭子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嚎,當時我也是瞧著那個小丫頭有些靈性才搭了一把手,不曾想卻救下個白眼狼,待到我治好了她想要收她做徒弟的時候她就說什麼也不肯了。你說說這丫頭是不是個沒良心的?現在是生生的要害的我老頭子的這一身本事失傳了。”
左司老頭兒和蘇皇后之間原來還有過這樣一段淵源,也就怪不得他會這麼給紀浩禹面子,想必是愛屋及烏了。
明樂心裡暗暗提了口氣,繼而笑道,“人各有志,蘇娘娘既然志不在此,當時就算是勉強應了您的要求入了您的門下,只怕也未必就會如您的意呢。昨兒個聽那祁哥兒嚷嚷著,好像蘇娘娘雖然是沒有拜在您的門下,後來病好之後也經常過來藥廬這裡探望,陪您對弈解悶的吧?算起來,這哪裡是沒良心?只不過是換了一種方式報答您的救命之恩的。”
昨日就聽那小童嚷嚷,說左司老頭兒悔棋的毛病是從蘇皇后處學來的,足見兩人之間的關係的確是非同一般。
這話倒是正中左司老頭兒的下懷,聞言他的神色才見緩和,面色頗有幾分驕傲的一梗脖子道,“也算是那丫頭的良心還留了一線,看在她費盡心思輸棋討我老頭子歡心的份上,我也就不小家子氣的和她一般見識了。”
言罷就轉身繼續去收拾桌上的東西。
明樂此時心神不寧,面色也略顯幾分僵硬,好在是左司老頭兒不是個心思細膩的,並沒有察覺她的異樣。
她的目光下意識的跟著左司老頭兒的動作走,不經意的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