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手,往後兩步退回到原來的距離之外,重新垂下眼瞼。
她沒有說話,片刻之後秦嘯才如夢初醒一般緩緩的回過神來。
唇瓣上柔軟而溫和的觸感似乎還在,但方才那一刻的印象刻在腦海裡卻恍然一個虛無縹緲的夢。
秦嘯想要一笑置之,看是笑意卡在喉嚨裡便隱沒了省心。
最後他往旁邊挪開兩步,重新靠回那株大樹的樹幹上仰頭又灌了一大口酒,可是心裡那種躁意卻還絲毫不減。
“你不怕我嗎?”他問,仰頭看著空中高懸的那半玄月色,半晌唇角盪開一抹笑,一如他往常那般散漫而肆意。
易明菲站在他面前兩步開外的地方,微微垂下眼瞼。
她沒有說話,一如往常那般沉默。
秦嘯兀自灌了好幾口酒,一直沒有等到她的聲音,終於忍不住收回視線朝她看過去。
他的目光一沉,突然帶了幾分探究的意味,笑道:“怎麼了?我記得以前見你的時候你不是這樣的,現在這個年紀就這般沉默寡言,這可不是個好現象。”
言辭之間,彷彿是已經刻意將方才的那一幕抹掉。
“我害怕!”易明菲突然說道。
她的聲音很輕,帶了明顯的一絲顫抖,似乎正好完完全全的印證了這三個字的含義。
秦嘯微微一愣,臉上的笑容突然僵住。
他以為她不會回答的。
易明菲頓了一下,又輕輕的補充了一句,道:“以後不會了!”
聽了這話,秦嘯又是一愣,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易明菲站在那裡,螓首微垂,看不到眼底真實的神色,月色下將她單薄的影子打在地上,更顯得纖細。
溫婉柔和的女子,像是綻放在夜色裡悄無聲息的一朵梔子花,芬芳馥郁,可就是這般美好的景象偏就叫他不敢靠近。
秦嘯的嘴唇動了動,最後卻只是整理了一下袍子起身道:“我走了!你早些睡吧!”
易明菲沒有抬頭,看著他素白的袍角從視線裡飛快的劃過,然後漸行漸遠,最後伴著風聲獵獵消失了蹤影。
她一直沒有抬頭送他,只是在最後的響動消失之後一點一點默默的背轉身去。
方才的那一個舉動耗盡了她平生所有的力氣,這時才覺得虛脫了一般,她扶著自己的肩膀蹲下去,突然之間淚如泉湧。
秦嘯的感覺是對的,她的確是怕他。
從初次見他的時候,骨子裡就有一種謙卑而軟弱的東西驅使著她,讓她看見他就覺得害怕。
那個男人的氣質太過冷硬,又是那樣亦正亦邪的個性,她自幼就是在李氏精心的教育下成長起來的大家閨秀,他的一舉一動都和她的理念不盡相同。
可就是這樣一個完全可以稱之為異類的男人幾次三番的出現在她的生命裡,幾次三番,用這種她想都不敢想的方式盤踞進了她的內心裡,生了根一般,再也無法剔除。
她越是怕他,卻又著了魔一樣的想要接近他。
可是終究——
還是不可以的。
哪怕是這一刻,所有的感情絕提,她的淚止不住的奔湧而出,卻連聲音都要壓抑在心裡,不能讓自己放肆的悲傷。
哪怕是想要好好的哭一場都不能!
她哭的悲慟,肩膀抖動的厲害,卻一直隱忍著沒有發出聲音。
院子裡似乎又再次起了風聲。
易明菲只是渾然未覺,直至後來熟悉又陌生的嗓音再次在背後響起。
“起來吧!”
秦嘯去而復返。
他原本已經翻牆出了巷子了,可是不知怎的還心煩意亂的又折回來。
落地就見易明菲縮成一團蹲在院子裡的背影。
易明菲恍然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止了眼淚卻是蹲在那裡一時沒有反應。
秦嘯走過去,抬手拽起她的手腕。
他的動作有些粗暴,拽的她腕上一疼,這種真實的感覺才叫易明菲清醒了過來。
她抬起眼睛看他,幾乎有些手足無措,咬著嘴唇神色驚恐,“你——你不是走了嗎?”
她的臉上沾了許多的淚水,映在月色下,像是被寒露打溼的花朵。
秦嘯的眉目之間有些煩躁之意,抬起一手去擦她她臉上的淚痕。
男人的手掌因為長期握劍而生了一層薄薄的繭子,擦在面板上有些澀澀的疼。
易明菲的身子一顫,突然想要往後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