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思嘉猝然停步,偏過頭說:“我想抽支菸。”
他牢牢鎖定監視器後的餘楓,心底已做好被拒絕的準備,當看見餘楓點頭時,甚至以為出現了幻覺。
餘楓伸手摸煙,有人比他更快扔出煙盒,賀思嘉接住,目光移向煙盒主人——光影切割著吳臻的輪廓,構成獨特的影像質感,就像早些年流行的膠片電影。
賀思嘉忽然想,如果《玩古》真是膠片電影,餘楓多半捨不得讓他拍那麼多遍。
煙盒裡有枚打火機,賀思嘉取出支菸,血漿很快汙染了捲菸紙。他不顧形象地坐在地上,在無數鏡頭前,抽完了指間帶著薄荷味的香菸。
再次補妝後,賀思嘉趴在凹凸不平的地面,背上壓著木櫃,就像壓著一座山。
他按照餘楓指導的姿勢,衝鏡頭露出大半張臉,卻並未強迫自己進入表演狀態,餘楓也沒催促。
五分鐘。
十分鐘。
或者更久。
賀思嘉不知道攝像機是否在運轉,至少沒聽見餘楓叫停。
或許受了尼古丁的麻痺,他自我封固的某個角落逐漸鬆懈,灰白煙霧腐蝕記憶的閥門,從縫隙中勾扯出一段過往。
恍惚間,他看見了一條潮溼逼仄的暗巷。
十七歲少年重傷躺在垃圾桶旁,右小腿極為不自然地反扭,空氣中充斥著令人作嘔的酸臭。
少年清醒而麻木地哭了一夜,直到清晨曙光降下,一名清潔工發現了他。
在被送往醫院途中,少年對自己發誓,再也不會為那些人掉一滴眼淚。
“卡!OK!”
餘楓放下無線對講機,重重舒了口氣。
短暫寂靜後,片場逐漸響起掌聲,所有人都在慶祝,慶祝這段折磨人的戲終於過了。
而賀思嘉此刻才發現,他早已淚流滿面。
儘管對剛才一鏡非常滿意,餘楓表達卻很含蓄,他需要賀思嘉保持情緒再拍幾鏡。
等整段戲結束,現場的氣氛徹底活躍,唯有賀思嘉情緒低落,獨自坐在張矮凳上,拒絕與人交流。
餘楓好聲好氣地在旁開解,可惜沒什麼效果,見吳臻過來了忙說:“你當哥哥的還不快哄哄弟弟。”
吳臻雙手揣在兜裡,打量了賀思嘉片刻,輕聲一笑,“弟弟不用哄,只需要我抱抱他。”
他這麼說,也這麼做了。
兩人一坐一站,賀思嘉額頭就抵在吳臻腹部,硬邦邦的,不怎麼舒服,但他確實需要一個擁抱,至少在這一刻,讓他感覺自己是被愛的。
突然,餘楓聽見了一聲壓抑的低泣,正想安慰兩句,就見吳臻豎起食指,做了個噓聲的動作。
吳臻輕輕撫觸賀思嘉後頸,低斂的眉眼比月光更溫柔。
兩人旁若無人地抱著,漸漸的,賀思嘉心緒平復,扯住吳臻衣服下襬擦了把臉,再抬頭時眼皮都有些腫。
吳臻從兜裡摸出顆巧克力,蹲下來與他平視,“要吃嗎?甜食會讓人開心。”
賀思嘉鼻頭通紅,啞聲說:“哥哥幫我剝紙唄。”
吳臻好脾氣地笑笑,撕開錫紙,喂到他唇邊。
一旁的綿綿見自家老大目不轉睛盯著吳臻,乖乖接受了喂投,心臟猛然一縮。儘管畫面很美好,可一點難以言說的不安悄然滋生,在她心裡埋下顆種子。
綿綿緩了緩神,抹殺掉腦內雜亂的念頭,遙遙便見付淺走了過來。
付淺這趟來倒不是為賀思嘉,自打化妝間喂薑湯以後,她明顯感覺到賀思嘉的態度冷淡了許多,左思右想也不明白問題出在哪兒。可既然對方無意,她也沒必要死纏爛打,以免得罪人。
等走近了,付淺發現賀思嘉應該剛哭過,她今天沒來片場,有點好奇發生了什麼,才愣神沒幾秒,就聽吳臻問:“付老師怎麼過來了?”
付淺猛回過神,忙說:“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