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味。
“你接下來打算怎樣?”土岐野在草薙走向球道要擲第二輪的時候湊過來問。
“玩得還滿高興的不是嗎?”我說出自己觀察的結論。
“是嗎?”土岐野皺眉。
草薙拍著手回來,可是臉上看不出一絲笑意。我站起來拿球,深呼吸後,看著球瓶,慢慢前進把球擲出。球離手的那一瞬間,我無意識地張望其他球道的球,回頭看見正在看我的土岐野和草薙、遠處的撞球檯以及漢堡店的霓虹燈。我一邊默數著這些景象一邊往回走到座位邊,當我算好時間回頭時,剛好是球撞倒球瓶的剎那。還剩下三支殘瓶。
我伸手拿起桌上的可樂來喝,舌頭瞬間被麻痺了。就在我進行這動作的同時,我的球無言地說“我回來了”,再度回到我身邊。我拿起它,又再次深呼吸,描繪著丟球的動作並具體反應出來。球開始旋轉,然後,我果然又把眼神移開——我想這是我的習癖吧。
從球孔脫離的手指,和在今天下午奪走兩條人命的,是同樣的手指。
我就用這手指吃漢堡、拿可樂杯。
一定有人無法原諒這樣的對比吧。可是,我反而無法理解這為什麼不可原諒。
火箭彈的側翼原料也和保齡球場的座椅一樣是玻璃纖維,煙火大會和爆炸幾乎是完全相同的物理現象。就算不是自己親手給予的,錢幣還是在社會中迴圈,在某處被用來進行武器的買賣。為了殺人而製造的產品和零件,其實絕對不是由期望人類死去的人們做出來的。
就算沒有意識到,可是每個人,都在某處殺害他人。
就像玩推人競賽(注17)時,一定會有人被推出去……就算沒有直接碰觸被害者,也不會改變最終推他出去的事實。
我沒看到。我沒碰到。我只是為了不要讓自己被推出去而堅持著。
這能成為藉口嗎?
只有這點,我認為是不對的。
總而言之,那不是在意。自己的堅持本來就是理所當然的,這是沒辦法的事。
直到草薙拍手我才注意到,土岐野剛用豪邁的快速球取得全倒。在旁邊的相鄰三個球道,有四個女孩子也在玩保齡球,其中一個看到土岐野的球技而拍手,土岐野就向她們那邊揮手。
“保齡球也不想被丟吧。”他坐回座位灌啤酒。
不管是什麼樣的東西,一定都不想被丟吧。
人命也是,為了被打倒而並排的球瓶也是,都不是存心被丟的東西。
“函南?”
“什麼?”
“輪到你了喔。”草薙的臉出現在我眼前。
我站起來去拿球。土岐野已經不在座位上了,我環顧周圍,發現他坐在女孩子那邊的座位上抽菸。
我把球舉到胸前,看著遠方的球瓶。
我的右手,現在是個大人。
說不定它真的是個大人。
比起空中戰,它一定更喜歡保齡球吧。
6
我們三個沒人在意保齡球的勝負,也就是沒人去注意記分板。機械自動顯示分數的時候,六個啤酒罐都已經空了。土岐野說要去和女孩子吃飯,向草薙敬了個禮。
“我可以得到和她們去吃飯的許可嗎?”他問。
“條件是明天早上,你要在自己的床上活得好好的。”
“知道了。”
土岐野迅速放下手,對我投以意味深長的一瞥,接著右轉離開。和在撞球檯那邊等候的女孩們會合後,他又回過頭向我揮手,接著就是隨著高亢的笑鬧聲遠去。
“要再玩一次嗎?”一直坐著的草薙問。
“嗯,好啊。”我心不在焉地點菸。
紙袋裡還留著一堆食物,有洋芋片和炸魚。裝可樂的紙杯像失去信仰般地萎縮了,冰塊也融化掉,可樂變成無法下嚥的飲料。
“我們去別的地方吃飯吧。”
“你還餓啊?”
“還好。”
“我嘛……也好,我還想再喝一杯。”
“那,我陪你去吧。”
“你等一下,我去問問地方。”
草薙站起來,走向有店員的櫃檯。我坐在椅子上望向其他球道,伸直手臂,在菸灰缸上彈一下香菸。雖然之前沒注意到,不過這裡其實放著輕快的音樂。現在時間是晚上八點。
不過,為什麼草薙會來這裡呢?先前都沒想到這個問題,直到土岐野突然離去,我才忽然注意到只剩下我和草薙兩人。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