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板牙全然沒了剛才的囂張,只能涕淚滿面,連雙腿都在篩糠似地抖個不停,更顯猥瑣。他瞪著驚恐的雙眼,望著眼前那宛如死神一般蒙面男子,顫抖著雙唇竟吐不出一個字!
“求我,我放過你。”那車伕突然開口。
我立刻如遭雷擊,那個聲音……
“求……”大板牙打著顫,卻因驚恐過度而語不成句。
“唉……”車伕忽然嘆了口氣,“不求麼?”
“求……求……”大板牙顫著唇,繼續他未完的哀求。
長劍泛著寒光,直直地刺向那大板牙。
“求求……你……”大概是福至心靈吧,那大板牙一急,竟然很溜地說了出來。
夫椒山下那一幕猛地在眼前浮現,我料定他難逃一死,緊緊閉上了雙眼,不忍去看。
沒有長劍刺過皮肉的恐怖之聲,我緩緩睜開眼,竟是見那大板牙褲子溼了一片,好端端坐在地上發抖。
他……竟手下留情了?
真的,不一樣了麼?
轉身,那車伕看向我。
黑暗裡,他頎長的身形像極了某人。
我咬牙,上前一步抬手便揭去了他的斗笠。
一頭未梳的長髮如流水般滑落雙肩,月亮下,泛著青亮的色澤。
斗笠下,那雙狹長的雙目看著我,帶著笑。
“你準備一輩子裹著那塊破布過日子麼?”咬牙,我狠狠地道。
眸中的笑意更熾,他緩緩抬手,解開了豐裹著的布巾。
呼吸狠狠窒住,我僵在原地。
身子緩緩前傾,他埋首在我的頸間,貪婪在深深吸了口氣,“寶兒……我亡國了……”他在我頸間,低喃。
那語氣竟像是在我說“我回家了”一般。
“你不是死了麼?”鼻子微酸,咬牙,我的牙齒“咯嘣”作響。
“嗯,死了,可是擔心我的寶兒會哭,所以又從地府逃出來了……”他低低地笑。
“誰做了你的替死鬼?”我微微撇了撇唇,想起歷史上夫差自刎前以布蒙面,大呼“黃泉之下無顏見伍子胥”我便該猜到的,那個囂張又自大的傢伙怎麼可能會認錯,那句話無關緊要,蒙面才是正事吧,蒙了面,那個死的究竟是誰,便不得而知了……
“我的寶兒真是聰明。”他低低地笑了起來。
我知他是在笑我剛剛為了拖他下水,胡謅什麼“主子”,“什麼萬貫家財”吧……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我奇道。
“我聰明嘛。”他擁著我,大笑,一臉的臭屁。
“本來的車伕呢?”我心裡猶有些疑慮。
“殺了。”他老實交待。
我低頭,知那人必是君夫人派出取我性命的。
“寶兒,我無家可歸了……”擁著我,他輕輕道。
“唉,我撿了阿福,阿旺,不差再撿你一個回家……”笑,我一臉委屈道。
“阿福是誰?阿旺又是誰?”夫差看向我,不滿道。
“呵呵,阿福替我砍柴……阿旺嘛……替我看家……”
“看家?為什麼看家?”
“笨啦,因為阿旺是條狗!”
“寶兒……”
“哈哈……”
美人劫終章
回到盼君歸的時候,衛琴竟然不在。
聽阿福說,是隨一個漂亮的黑衣女子離開的。
是越女嗎?
夫差看到歌舞坊上“盼君歸”三個金光燦燦的大字,笑得像偷了腥的貓。
我腸子都悔青了,當初幹嘛取那麼傻冒的名字啊……
莫離仍是每日傻傻地坐在盼君歸門口看著大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見人就問,“見過我妹妹嗎?有見過我妹妹嗎?……”
勸了幾回,仍是不聽,只得吩咐了阿福看著她。
“好夢由來最易醒,一夢已是三生過……”對面的大街上,有一青衣老頭開壇說書“老夫夢三生,今日來給大家講一段吳越之爭,說一說那因美人而亡國的帝王夫差!……”
底下漸漸有人開始圍觀。
“館娃初起鴛鴦宿,帝王無奈是多情……話說那夫差三千寵愛於西施……”那說書先生站在對面的大街上說得唾沫橫飛,神彩飛揚。
底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我趴在櫃檯上,睡意朦朧地看著對面大街上,聽那說書先生手搖羽扇,指點江山,說得好不盡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