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金髮碧眼的年輕人用蹩腳的漢語問:“市長先生,我們不明白,一個企業的併購活動,為什麼要政府來安排呢?在我們德國,市長是不管這些事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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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之剛怔了一下,說:“這是由中國的國情決定的,也是在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軌過程中的特有現象。”心裡卻罵,日你媽,這是中國內政,你還想幹涉?
那年輕人“哦”了一聲,分明沒聽明白,卻沒有再問。
送走德國人,一行人又回到會議室。袁之剛表情陰鬱,雙手握成拳狀,坐在談判桌前不吭聲。馬千里緊挨著袁之剛坐著,看來心情極壞,沉著臉一言不發。書包網
上河圖 血濺小街(2)
袁之剛把手伸向馬千里:“有煙沒得?”
馬千里掏出煙,給他點上一支,自己也叼上一支。會議室裡的人就動起來,點菸的點菸,喝茶的喝茶。為在德國人面前保持形象,幾個老煙槍實在是憋不住了,一會兒會議室裡就煙霧繚繞。氣氛這才活躍些,大家交頭接耳,各自小聲交換看法。
一支菸抽完,袁之剛輕咳了一聲,聲音很小,但大家都及時聽到了,彷彿大家就在等他這麼咳一聲似的。袁之剛說:“和大家一樣,我心裡也不好受。這個專案到現在,已經談了一年多,眼看就要成了,不想最後卻出了紕漏。但這個專案也不是完全沒希望,德國人也沒完全死口,我們不能就此放棄,還要去談,靠誠心、靠毅力、靠上河良好的投資環境去吸引他們,征服他們。關鍵時候,不要一味堅持,要懂得讓步、懂得妥協。”
什麼意思?什麼意思?
丁鳳鳴一邊做記錄,一邊抽空觀察會場上的情況。會上的人都品出了袁之剛話裡別樣的含義。
“妥協也是談判的一種方式,一種手段。”袁之剛繼續說,“大家不要把妥協的意思理解偏了。經濟發展史上的許多重大的協定、決議等,就是妥協的產物。大家對我國入世還記憶猶新吧?它也是一個相互妥協的產物。具體到上發廠與德國人的這個合作專案,只要廠子建在上河,就會為上河的經濟注入強大的活力!在枝節上糾纏有什麼用?丟了西瓜,撿了芝麻有什麼用?!我們的同志,要敢於解放思想,敢闖敢幹,不要像小腳女人一樣前怕狼後怕虎,患得患失,縮手縮腳。這個專案還要談!而且我敢肯定地說,這個專案還有希望。”袁之剛索性不再遮遮掩掩,把話挑明瞭。
眾人為之一震。如此嚴厲公開的批評,尚不曾有過。
馬千里想開口講話,袁之剛卻不給他這個機會。他話鋒一轉,面似沉鐵,說:“我很奇怪,上發廠的兼併案既未上報紙電視,也未在網上傳播,德國人更不可能在這裡潛伏一個經濟間諜,他們怎麼就曉得了?他們的訊息怎麼就這麼靈通?居然連機械廠的負債情況都一清二楚,瞭如指掌。這個告密的人是什麼居心?這個人是誰?”
丁鳳鳴心中大愕。袁之剛說這話肯定是一時衝動,作為一個市長,此話實在是有失身份,且幾近無賴了。
果然,馬千里再也忍不住,不客氣地說:“袁市長,這話什麼意思?”
袁之剛說:“馬廠長,你不要多心,我是就事論事。”
馬千里卻不領情:“我鄭重向市政府建議,請市公安局抽調精幹力量成立一個專案組,查它個水落石出。先從上發廠查起,我保證上發廠的每個人都會積極配合!”
一些穿了統一黃背心、戴了安全帽的人在劉紅紅住過的空房裡忙活,屋上的瓦已經下掉了,露出黑黑的檁子栓皮,裸露的牆壁醜陋骯髒。那些人從屋上下來,開始取窗戶。鐵錘一下一下敲擊,牆壁就開始振動,灰塵一陣陣往下掉。有老鼠慌不擇路,“嗖”地一下就不見了蹤影。另外十幾個穿了同樣服裝的人站在外面,似乎是在維持秩序。周圍站著的上百人都是附近的居民,大家冷了臉默默地看著。
丁鳳鳴擠進去,看見岳母娘披頭散髮,身上沾滿了灰塵,嘴角還堆起了一團白沫。樸寡婦緊緊扶著她,兩人有一聲沒一聲地哭泣。丁鳳鳴趕緊搬了椅子,攙著她們坐下。
岳母娘看了他一眼,說:“你也曉得回來?”口氣甚是不滿。丁鳳鳴又倒了一杯溫開水,岳母娘抖抖索索地喝了,一口水嗆著,猛烈地咳嗽起來。
上河圖 血濺小街(3)
窗戶很快被拆了下來。木頭已經朽了,窗戶就碎得不成模樣。遠遠看去,整棟房子的中間好像被人硬生生地砍了一刀,攔腰斷為兩截。被砍處露出黑糊糊參差的茬口,又如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