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特式並不確切。
三殿的絕大部分都供城中居民使用,他們來這裡望彌撒和聽佈道。唱詩臺前,有一個木柵。木柵後面掛著棕色的多褶帷幕,中央部分微微開啟,使人只能看到主祭和主祭壇。一些柱子把木柵等距離地隔開,支撐著木柵以內的講經臺和管風琴。這部分建築與教堂的裝飾渾然一體,木柵外部可見雕花的迴廊圓柱,與中央大殿的樑柱相支撐。如果哪一個好奇的人膽大妄為,敢登上側翼殿堂狹窄的臺階,他從唱詩臺上便能看見一個個同等大小的長條八角形窗戶,鑲嵌著彩色玻璃,矗立在主祭壇周圍。除此以外,恐怕他就一無所見了。
法國軍隊為恢復費迪南七世的權勢而出兵西班牙的時節,打下了加的斯之後,一位法國將軍奉命來到該島令其承認王國政府。他延長了逗留時間,目的是要看看這所修道院,並設法進入其內部。此舉當然十分棘手。可是,這是一個充滿激情的男子,其生活幾乎就是一整套敘事詩;其行為就構成了小說而不是從事小說創作;更何況,這是一位實幹家。一件表面看上去絕不可能的事,對這種人大概是很有誘惑力的。
以合法形式讓女修道院敞開大門?恐怕教皇或所在城市的大主教不大會准許。運用計謀或暴力麼?如果秘密洩露,豈不要失掉軍銜、戰功盡棄,而又沒有達到目的麼?昂古萊姆公爵(遠征西班牙的法軍統帥)當時還在西班牙。這位大元帥的寵兒,犯任何過失都可不受懲罰,惟獨對這一樁,大元帥恐怕是要毫不留情的:將軍本來請求這件差事時,目的就是想借機搞清一樁尚未揭開的秘密,雖則他的任何渴望從未象這次這樣令他灰心失望。然而這最後的嘗試卻是一樁心事。
這所加爾默羅會女修道院,可能是唯一他沒搜尋到的西班牙修道院。在不到一小時的航程內,他心中湧起一種預感,似乎他的希冀可以實現。後來,儘管他只看到修道院的高牆,根本不曾瞥見修女的道袍,只聽到禮拜儀式的歌聲,在深院高牆及唱經聲中,他卻撞見了一些蛛絲馬跡,說明他的一線希望不無道理。
總之,在他心中奇異地喚起的疑竇,儘管極其細微,人類的任何激情卻從未象將軍的渴望這樣強烈過。對心靈來說,沒有微不足道的小事。心靈能將一切放大。在心靈的天平上,歷時十四年的王國衰落,和女子一隻手套墮地,可以具有同等的重量,而且這隻手套幾乎總是比王國還重。這是顯而易見的毋庸置疑的事實。在事實後面,有激情的問題。
將軍在小島上岸之後一小時,這裡便恢復了王權。有幾個西班牙立憲黨人,在加的斯被攻佔之後,趁黑夜逃到了島上。將軍准許他們租用一條船,這些人搭了船到倫敦去了。可以說,在這裡是所向披靡,毫無阻擋。這小小的島上,“復辟”當然也少不了要舉行一次彌撒,參加者應為遠征軍統率的兩個連隊。將軍對“赤腳穿雲鞋”的加爾默羅會修道院規章之嚴格並不瞭解,曾經希望在教堂裡的時候,能瞭解到一些有關在修道院中閉門修行的修女的情況。可能其中有一位修女,對他來說,比生命還珍重,比榮譽還寶貴。
他的滿腔希望一上來就被無情地敲個粉碎。實際上,彌撒倒是舉辦得十分盛大。為表示隆重起見,平時遮掩著祭壇的帷幕拉開了,一切珍藏都呈現出來,珍貴的宗教畫啦,飾有寶石的聖徒遺骸盒子啦,這些寶物光彩奪目,相形之下,小港海員們懸於大殿柱子上的大量金銀還願物品便黯然失色了。全體修女都藏身於管風琴臺上。
雖然首次受挫,在舉行聖寵彌撒過程中,這尚未為人知曉的饒有興味的悲劇,劇情卻大大向前發展了一步。這悲劇曾使男子大丈夫的心為之怦怦跳動。這就是:演奏管風琴的修女激起人們極其熱烈的情緒,以致參加這一宗教儀式的軍人沒有一個感到懊悔。士兵們甚至從中得到樂趣,全體軍官都心滿意足。至於將軍本人,他表面上仍然平靜冷淡。
世上有幾種事物,為數極其有限,只能意會,不可言傳;這些事物與死亡、上帝、永恆相仿,與人只有極細微的接觸點。只有在這個接觸點上,它才能被感受到。修女演奏的各個樂章,在將軍心中激起的情感,即屬於這種事物。實在巧得很,管風琴的音樂似乎屬於羅西尼流派。羅西尼是將人類激情移植於音樂藝術之中最多的作曲家。其音樂作品數量之繁多,規模之浩大,將來必有一天會贏得人們如同對荷馬史詩一般的敬意。
在這位天才音樂家的樂譜中,這位修女似乎著意鑽研過《摩西在埃及》,顯然是由於宗教音樂的情感在這部作品中得到了最高程度體現的緣故。也許這兩顆心,一顆是榮耀的歐洲心靈,另一顆尚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