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流氓一樣(40)
“放開……他……”錢老闆本欲上前解救兒子,卻被一把鋥亮的菜刀擋住了。錢老闆沒有刀槍不入的功夫,所以,退縮是肉身必須的選擇。
“爸爸,爸爸……”男孩無法從束縛中掙脫,急切地哭叫著。
我的眼睛溼潤了,恨不得劈頭蓋臉痛打喬老闆一頓——一個大男人欺負一個孩子,算是什麼本使?可是我沒有,我像天天所有斤斤計較的男人一樣,選擇了理性,遺棄了感性。
錢老闆哀求連連,聲淚俱下,求爺爺告奶奶,就差下跪磕頭了。
我覺得世上窩囊的男人莫過於兩種:一類,拿老婆出氣,施展冷熱暴力,動輒大打出手,明知犯錯也不思悔改,不肯低頭認過,還自我標榜為“爺們”;一類,喜歡做爸爸,當孩子們身處險境的時候,自己卻不能奮不顧身而出,只能眼睜睜看著“羊落虎口”。據此判斷,錢老闆活得窩囊,算不上一個稱職的父親。
“小寶貝,別管那個混蛋叫‘爸爸’,從現在起,我才是你爸爸呢!”喬老闆撫摸著男孩的腦袋,笑嘻嘻地。
“放開……他,這事……與孩子無關。”錢老闆真娘們,躲在菜刀後面始終不敢跨前一步。我懷疑他身上的那些男兒熱血、沖天豪氣被狗吞吃掉,化為便便了。若在抗戰時期,就這十足的軟骨頭精神,他早就嚇得屁滾尿流,背叛祖宗,認賊作父,充當漢奸、走狗、賣國賊了。
“與孩子無關?哈哈,屁話!在舊社會,這叫‘賣身救父’。”喬老闆臉色一沉,“自古以來,父債子還,難道錢老闆連這點基本常識也不懂嗎?——要不,這樣吧,在這小寶貝的臉蛋上刻下‘替父還債’四個字,那86萬咱們就兩清了!”
“我……求求你們!”錢老闆淚雨傾盆,驟然大作——這或許是他情感世界的一次最大奉獻了。
喬老闆拿過一把菜刀,“嘭”地砍到老闆桌上,暗中向“菜刀幫”好漢遞一個眼神,斷喝一聲:“夠了,夠了,羅羅嗦嗦的煩不煩人!我喬某在女人身上都沒有耐心,這樣耗到什麼時候是個盡頭?弟兄們,動手!”
“菜刀幫”好漢會意,持刀一把掠過男孩:“先下了這兩個耳朵!”
“爸爸……爸爸……快來救我!”男孩哭得鼻涕過河了。
男孩撕心裂肺的哭喊終於撥響一根父親誓死保護孩子的心絃,錢老闆權衡再三再四,終於意識到同在一架天平上,孩子的份量比金錢的份量重那麼零點零幾毫克。
“放手!我還錢……還錢!”錢老闆一手推開橫在脖子上的菜刀,哭著奔過去,把兒子緊緊地摟在懷裡,“小寶,爸爸對……不起你,讓你……受驚了……”
一種溼熱的液體奪眶而出,我被感染了,隨即回身擦了一把。
男孩拱進爸爸的懷裡,止了哭聲,一個勁兒抽泣。天下理當這樣,父親的懷抱生來就是避風的港灣,時刻張開著,把每一個身心受傷的孩子迎候。
“還沒傷到你們一根毫毛呢,大老爺們哭個糗啊!”喬老闆把一張紙塞進錢老闆手裡,“先辦正事,把款子打到這個賬號上!”
“好,好的,我馬上……找人打76萬過去。”錢老闆唯唯諾諾。
“76萬?你裝糊塗呀?是86萬!”喬老闆拍兩拍桌子。
“那您剛才不是說好的,初次相識有10萬塊的見面禮嗎?”錢老闆記性超強,這一點兒時時銘刻在心,臨危不忘。
“嗬嗬,到這步田地了,還想玩僥倖啊?我正告你錢老闆,此一時彼一時,如若當初你友好合作,我會免你10萬的,可是你心懷鬼胎,背叛友誼精神,想與我玩邪的,所以呢,那10萬的承諾,我只好收回來了!”喬老闆坐到轉椅上搖了兩圈。
“可是……”錢老闆還要辯解什麼。
“住嘴,一切沒有商量的餘地!我千里迢迢來到貴地,不是與你討價還價的!”喬老闆噴了噴鼻子,“86萬鉅款,欠了三年多,如果按銀行的七厘利息計算,六七四十二,七八五十六,一年利息就是六萬多塊,三年就是一十八萬。我只收本金已是便宜你了,按說,該當收你105萬。痛快點,86萬,一分都不能少!”說著,喬老闆把手機遞過去,“快,打電話,找人把款子打到我賬戶上。要電匯,二三分鐘就能收到的!膽敢耍花招,小心你的狗命!”
早知現在,何必當初呢?喊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錢老闆只好照辦。他拿起手機,鎮靜一下:“喂,阿真嗎?我說個賬號,你抓緊電匯筆款子過去。嗯,86萬……”